“方纔有人來傳話,正遇着奴才,便讓捎句話。說是一位晏大夫,讓您抽空去濟善堂拿藥,順便付一下上個月的診金。”
顧七放下手中的筷子問道:“可還說了別的?”
李冒想了想道:“再沒別的話了。”
“哦。”
“大人先用膳吧,晚些奴才再來拿食盒。”
“李公公。”見李冒要走,顧七忙起身攔住了他。
將每道菜都撥了一些到桌上的空碗中,又將剩下的悉數放回食盒,遞給李冒:“我等下喫完要出去,恐公公來時不便,我也吃不了太多,這些您直接帶回去吧。”
李冒接過食盒:“那奴才去備輛馬車。”
“有勞公公了。”
待李冒走後,顧七火速打掃了碗中的喫食,裹了一身厚衣服,外面又套了個大氅。
出了小院,正遇上一人趕着馬車過來,便徑直乘坐馬車出了宮。
行至東街,打聽了幾個街邊小販,總算到了晏楚榮的“濟善堂”。
纔剛走進鋪子,便看到晏楚榮站在藥櫃前,寫着什麼。擡起頭見到顧七,微微一笑。
“傷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
“站那別動。”
顧七呆站在門口,不知何意。
晏楚榮低下頭快速寫了幾筆,將紙遞給了旁邊的小藥童。藥童接過轉身去配藥,自己則朝顧七走了過來。
“你腿腳不便,還是我扶着你吧。”晏楚榮攙着顧七往裏走,滿屋的藥香,直往鼻子裏鑽。
“你明知我受了傷,還偏找人傳話讓我到這裏。”
他稍稍彎腰,低聲道:“可不是我喊你來,是宋廉要見你。”
“宋廉?”顧七皺了皺眉。
自己和晏楚榮的關係,並無人知曉,宋廉爲何約在這裏見面?
晏楚榮並未多言,帶着顧七直接向內院走去。
待二人進了內院,藥童便將二道門關了起來。
雖是一個大院,被晏楚榮如此修繕一番,倒像是分成了兩個獨立的院子,外面熱熱鬧鬧,裏面冷冷清清。
顧七站在門口,看着宋廉在屋內飲茶。
“不知宋大人,約我到此處所爲何事?”
宋廉並未擡頭,緩緩將茶盞放下道:“咱們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不必如此劍拔弩張吧?”
顧七心裏一慌,看向晏楚榮。
晏楚榮眯了眯眼,盯着宋廉:“宋大人是何時知道的?”
“知道什麼?”宋廉故作疑問。
晏楚榮笑道:“既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又何必故弄玄虛呢?”
宋廉掃了顧七一眼,淡淡說道:“韓忠派過來的人,是不會輕易跟一個半路相識的人,推心置腹的。”
顧七與晏楚榮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詫。
自以爲是的僞裝,或許,早已被人看穿。
晏楚榮皺了皺眉,輕吐出一句:“棋差一招。”
顧七恍然大悟。
從青州刺殺,到郡州試探,元哲始終半信半疑,不停地試探自己。
想到這裏,腦海中又浮現出盜朱令那晚,元哲拉起弓箭,月光照到他半張臉,陰狠異常的模樣。
宋廉冷哼一聲道:“如果不是誤打誤撞有人頂包,你早死在宮裏了。”
“這些你怎麼不早說!”
“從青州回來,他始終盯着咱們,”宋廉黑着臉道:“我不好跟你有過多交往,本以爲你們會按兵不動,哪知道惹出這許多麻煩!”
顧七怒火中燒:“那宋大人此次前來,又所謂何事?”
“我來是要告訴裴大人一聲,”宋廉起身整了整衣衫:“做好分內事,旁的勿要插手。”
“說清楚些!”顧七有些急躁。
“你今日面見聖上,挑撥他們叔侄關係了?”
“元承熙召見了你?”
“那倒沒有,”宋廉拿手撇了撇嘴角道:“不過下了道口諭,去了趟柳府。”
“可遇見什麼?”
“這你不該知道。”宋廉看向顧七,那神態中透着一股不屑。“老夫得去接瑤兒了。”
他走到顧七身側停下,話語中帶着一絲嘲諷:“若雲國皆如裴大人這般智謀,也不必再謀劃些什麼了。空有匹夫之勇,難當大任。”
“你!”顧七握緊匕首,想衝上去,卻被晏楚榮拉到一邊。
“記住老夫的話,做好分內事。元氏叔侄的關係,遠沒有你看到的這麼簡單。”
看着宋廉揚長而去,顧七被羞辱得滿臉通紅,腳下有些站不穩。
“怪不得韓子徵說,我不該救元哲。此人城府太深,恐不是對手。”
“那又怎樣,”顧七抹了一把快要掉出來的眼淚,憤恨道:“早晚,我要他命。”
晏楚榮嘆了口氣道:“現在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你不信我?”
晏楚榮轉頭看向顧七,眼中藏着幾分火氣和無奈。
過後,他閉上眼長舒一口氣道:“時候不早了,先回去歇着吧。”
這是第一次,不歡而散。
晚間,濟善堂來了一位熟人。
“哲王殿下。”
元哲解開身上的大氅道:“晏大夫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晏楚榮起身,周圍的藥童悉數散去。
一個白淨的藥童將兩盞熱茶奉上,隨後也退至內間。
“不知哲王殿下大駕光臨,有點亂。”
元哲笑道:“這有何妨,晏大夫這裏藥香撲鼻,別有一番滋味。”
“殿下前來,所爲何事?”
元哲纔剛拿起茶盞,還未送到嘴邊,聽到晏楚榮的話,趕忙回道:“自本王受傷之日起,還從未正式上門道謝。今日前去柳府,本想着去晏大夫府上問候,不想家中無人。”
晏楚榮勉強擠出個微笑,說道:“勞殿下掛牽,恩賞已經足夠,殿下也不必時時掛在心上,救死扶傷,本就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嗯。”元哲喝了口茶,二人無話。
幹坐了一會兒,元哲起身道:“本王近日有些不適,傷口處時有疼痛,想讓晏大夫看一看。”
晏楚榮伸過手號起脈來,又輕扯開他衣衫一角,看了看傷口道:“不是什麼大事,傷口有些化膿,我去拿點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