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女宰輔 >暗棋 第93章 受激厥冷不省事,贈玉收子心靈犀
    “晏...”顧七抖着身子,轉身往旁邊矮小的茅草房跑,腿腳卻不聽使喚,“撲通”!

    整個人摔了下去!

    身上沾滿沙塵,雙眼猙紅,絕望吼了一聲:“晏——楚——榮!”

    元哲快步上前,將顧七拽起,任她滿身髒污,攀在自己身上。

    “救命啊——”她渾身顫抖,嗓子已啞,撕扯得喉嚨脹痛:“晏楚榮!”

    晏楚榮聽到嘶吼聲,奪門而出!

    縣官和老村長面露震驚,跟着奔了出來。

    兩個姑娘跟着跑到靈堂前,見慘烈一幕,不由得驚叫起來。

    聽到小兒啼哭!

    “孩子,孩子!”老村長急得跺腳!

    姑娘們忙跑了回去。

    元哲摟着顧七,疾步回到靈堂時,晏楚榮正好放下搭脈的手。

    縣官在旁問道:“怎...怎麼樣啊?”

    晏楚榮仰頭望向元哲和顧七,搖了搖頭。

    “哎呀,這這這...”縣官愁得拍手:“怎麼這般想不開呢!”

    老村長無奈地嘆了口氣,佝僂着身子,出去尋村裏的婦人,幫忙殮身穿衣。

    顧七望着那棺材上的猩紅,眼前忽然發黑,全身痙攣,胃中更是翻江倒海。

    “嘔——”才喝進去的藥悉數吐在了元哲身上,整個人渾身冰涼,抽搐不停。

    “晏大夫!”

    晏楚榮正擡手細擦着周素萍額上迸出的血,聽到元哲呼,轉過頭來,急忙衝過去將顧七抱了起來!

    “殿下,找些熱水來!”說完,抱着顧七進了旁邊的小矮房。

    本安撫好的小孩,見到顧七四肢厥冷抽搐,又嚇得哭嚎起來!

    晏楚榮顧不得許多,只好讓姑娘抱着孩子先去靈堂。脫下自己外衫,蓋在顧七身上,握住顧七冰冷的手,哈了哈熱氣,快速搓了起來:“小七,小七,醒醒!”

    顧七躺在土炕上,渾身冰涼,額頭卻燒得滾燙,慘白的臉,脣上泛青。

    “你別嚇我...”晏楚榮面露焦急,將身上衣衫褪下,只留下單薄的內襯,悉數蓋在顧七身上,不停搓着顧七的掌心和胳膊。

    “熱水!”

    縱是戰場廝殺、見慣生死的元哲,也被這情景嚇得面色發青。登時拋下王爺身份帶來的尊貴面子,端着盆熱水跑了進來。

    “用熱帕子擦她的手心。”

    待元哲接過顧七的手,晏楚榮慌忙起身去尋藥箱。

    藥箱中的瓶瓶罐罐發出“咣啷啷”的響,翻出鍼灸包,快步返回炕邊。

    捏着針的手微微發抖,晏楚榮擡起手背擦掉額上的汗珠,深吸口氣,緩了緩慌張心緒,一隻手摸到穴位,另一隻手便將針紮了進去,下手快、穩、準,擡眼看向顧七,身體不再抽搐,泛青的脣漸漸恢復紅潤。

    “呼。”晏楚榮整個癱了下來,卻仍舊心有餘悸,緊緊盯着顧七。直到顧七呼吸恢復平靜,放下心來,目光移到炕邊的元哲,見元哲蹲在炕邊,左手緊握着顧七發涼的手,右手拿着熱帕輕輕擦拭着顧七額上沁出的汗。

    即便側着臉,也未能掩藏眸中的擔憂與心疼。

    這小王爺,確實是動了心思...

    “殿下,”晏楚榮起身,拉開二人的手:“您的衣衫髒了,不如回客棧換一身,這裏有縣官和草民照應着,不會有事。”

    元哲望着顧七,見她再無異樣,緊蹙的眉微微舒展,恢復冷峻模樣:“嗯。”

    晏楚榮站在房門口,見元哲直奔靈堂,跟縣官細細叮囑着什麼,隨後跨步出了院。再望向靈堂,幾個婦人和漢子吵吵嚷嚷,將周素萍的屍體小心放進了棺材。那孩子被人摟着,懵懂望着棺材,指着周素萍的屍體喊了聲“娘”。

    漆黑的天漸漸變成湛青色,打更聲響,寅時。小院子的人慢慢多了起來,幾個漢子劈了柴,將火燒旺,架上兩口大鍋,往裏面潑了一瓢水,婦人拿着飯帚刷起鍋來。

    忙到卯時,天卻越發昏沉起來。

    一個身材稍顯臃腫的婦人,待刷完鍋,手在圍裙蹭了蹭,仰頭望着天:“咦,這是要下雨喲!”

    “這要是下雨,可怎麼出殯呢?”旁邊瘦高的婦人湊上來添了一句。

    隨後二人嘀嘀咕咕,比手畫腳,再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麼。

    “唉。”

    聽到牀上的人發出長嘆,晏楚榮回身湊了上去:“醒啦?”

    顧七拿下額上帕子,眼睛紅腫,啞着聲音道:“什麼時辰了?”

    “卯時,”晏楚榮探手摸了摸額頭,燒還未退:“不然你在這休息吧,別跟着出殯了。”

    “那怎麼成!”顧七急得起身,聲音高了些,卻越發沙啞。艱難嚥了咽口水,扯着嗓子道出一聲:“水。”

    晏楚榮忙倒了碗溫水過來,顧七接過卻不敢大口吞嚥。每咽一口,猶如眼下薄薄的刀片,割得嗓子生疼。

    好歹潤了潤喉,便要起身出去。

    “你還發着燒...”

    “沒事。”顧七緊皺着眉,直奔靈堂而去。

    元哲早早從客棧換了身墨色長衫,從頭到腳皆是素淨的黑色,此時正站在靈堂,和衆人商量出殯的事情。

    見顧七過來,忙抽身上前,擡手覆上顧七額頭:“還發着燒,怎麼出來了?”

    “我...”嗓子紅腫,多說一句話都疼得要命!

    顧七擺了擺手,艱難吐出:“我沒事。”

    “本王在這,斷不會出岔子。”

    顧七搖了搖頭,面露急躁,纔剛要開口,便被元哲擁入懷中。

    “罷了,你便跟着,不必說話,若不舒服,便直接回來。”

    顧七愣了片刻,點了點頭。

    “那個,殿下?”

    元哲鬆了手,垂眼看向旁邊弓背的縣官:“嗯。”

    “看這天氣,怕是憋着大雨,下官認爲,早早出殯爲好,也好讓他們夫妻二人,入土爲安。”

    元哲望了望外面的天氣,較之前更昏沉了些。

    “好。”

    得了允准,縣官朝老村長揮了揮手。

    “啪!”

    瓦盆摔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吹吹打打的聲音響起。

    老村長將靈位牌塞到小男孩手中:“娃兒,抱好你爹孃的牌位。”

    那孩子懵懂看着村長,點了點頭,兩隻小手託着靈位牌,在村長帶領下走出院子。

    “來,一!二!三!起!”六個漢子擡起沉沉的棺材,跟在男孩身後。棺材兩旁跟着婦人,一路走,一路撒紙錢,偶爾傳來陣陣哭泣聲。

    顧七、晏楚榮腰間繫着白布,和元哲、縣官跟在棺材後。

    隊伍緩緩前行着,經過村子,各家的人紛紛站在牆根,看着棺材經過,一陣交頭接耳。

    難得遇到元哲這等大人物,縣官自是要討好一番,早就尋了風水先生,在自己的莊地上,找了塊“寶地”,並派人過去挖好坑,只待棺材一到,便直接填埋。

    “轟隆隆”的聲響,天氣越發陰沉,開始颳起風來。

    棺材方入坑,掉下零星雨點。

    “下雨了,快!”

    村長一聲喊,幾個漢子加快了速度。

    又一聲“轟隆”,大雨傾盆而下,澆透了每個人的衣衫。

    顧七隔着雨簾,望着那幼小的男孩,只見他託着靈位牌,一動不動站着。

    待衆人往回走時,雨點漸漸小了下來,再回到院子裏,天竟恢復了清明。

    一個漢子脫下上衣,擰乾了水,咒罵道:“這老天爺,真是捉弄人!”

    顧七擁着孩子,望見不遠處,冒出彩虹。

    她駐了腳,呆望着彩虹,陽光打在臉上,半張笑意、半張愁容。

    院子裏又熱鬧起來,架起幾張圓桌,婦人將燒好的飯菜端了上去,漢子們圍桌喫喝,臉上悲傷盡消。婦人們聚在一桌,偶有帶着孩子的,那孩子手上拿着饅頭,好歹喫些東西,便撤了席,在院中跑來跑去。

    “我爹孃呢?”

    顧七攬着周素萍的孩子,站在臺階上。聽到聲音,垂下頭來,望着男孩無辜的大眼,摸了摸他的頭:“走了。”

    “是死了嗎?”男孩仰着頭:“我見過隔壁家的趙爺爺,也是這樣擡出去的。他們說,趙爺爺死了。”

    說完,男孩癟了癟嘴,輕拽着顧七的衣襬:“他們,還會回來嗎?”

    顧七頓住,心揪得生疼。她不知該如何解釋,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想到是自己造成的這起悲劇,更是陷入無盡自責與內疚中,這孩子,是周素萍留下的血脈...

    她抿了抿嘴,從袖中掏出自己的羊脂玉,纔剛遞過去,便看到一隻大手,握着圓玉送了過來。

    “以後,我做你爹好不好?”元哲蹲下身來,雙手覆在男孩肩膀上。

    男孩撅了撅嘴:“我有爹。”

    “你爹,要很久纔回來呢。”元哲拎起圓玉,在男孩眼前晃了晃。

    “那你會給我買糖葫蘆嗎?”

    “當然。”

    男孩從元哲手中拽下圓玉,笑了起來。眨了眨眼睛,又抽出顧七手中的羊脂玉,仰頭望着顧七道:“你也要做我爹爹嗎?”

    顧七望着那塊羊脂玉,笑着點了點頭。

    “那我有兩個爹爹了!”

    “這孩子跟着殿下和大人,以後可享福了。”縣官笑嘻嘻湊了上來,一把拽過男孩:“娃兒,你叫什麼?”

    “我叫孫平。”

    “哪個平?”

    男孩想了想,嘟着嘴答道:“我娘說,是平安的平。”

    “孫平。”顧七張了張口,輕輕將名字念入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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