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惶恐,瞳姑姑說的確是實情。”陵墨淵跪地叩首,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顯得十分害怕的樣子。

    “本宮辛辛苦苦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就敢這樣詆譭你的母后。”皇后眼中含着淚花,手指着陵墨淵,一副慈母遇到敗兒的心酸樣子。

    “皇后現在這樣又是做給誰看呢,這些年九皇子過得是什麼日子宮裏誰不清楚個一二分呢,如若皇后真的把他當成自己親兒子的一半來對待,想必今天他也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吧。”高貴妃在一旁開口了,她說的情真意切,聲音又甜美可人,像春風拂耳般吹過陵煊的耳旁,言辭鑿鑿,讓人不得不信,彷彿是真的心疼九皇子一般,這樣一對比,皇后就顯得面目可憎了。

    “你!”皇后氣的恨不得咬碎了牙齒,卻又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高貴妃這個賤人,處處要給她使絆子。

    “皇上,九皇子雖然年歲大了點,可我看着確實是個投緣的,臣妾福薄,這些年未能給皇上添個一兒半女的,實在是慚愧至極,如果皇上不嫌棄,臣妾願意照顧九皇子,一定盡心竭力,悉心將他培養成才,不讓皇上失望。”高貴妃挽着皇帝的手臂撒嬌,晃來晃去的。

    陵煊這時候已經開始動搖了,但是又不好直接答應駁了皇后的面子,他清咳了一聲。:“這事容後再議,此事朕自會調查清楚的,在此之前淵兒就先住在翊坤宮的偏殿吧。”

    “皇后,要記得對得起你的位份,才守得住這份榮耀。看在陽兒的份上,朕這次也不說什麼,自己閉門思過吧。”皇上神色喜怒不明,但這件事最終也只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高貴妃原本還想要說些什麼的樣子,但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她很清楚皇帝的脾氣,他雖然寵愛自己,但也決不允許任何人質疑自己的決定。還是見好就收,纔是明智之舉。

    高貴妃攙着皇上的手臂走出了皇后的寢宮,走之前她還回過頭,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衝着張瞳調皮的眨了眨眼。

    回到兩天之前的那個晚上,張瞳獨自一人來到了蓮溪宮,看到門口當值的宮女蓮心。

    “煩勞通稟一聲,就說是浣衣局的張姑姑,有能讓貴妃感興趣的事要告訴她,懇請求見。”

    “您來的真巧,往常正是貴妃沐浴的時間,今兒正好小德子他們燒水晚了些,我這就去問問。”蓮心身穿一身青色宮服,是個大眼睛宮女,看起來乖巧伶俐的樣子,很討人喜歡。

    “娘娘,屋外頭浣衣局的張姑姑求見。”蓮心對着高貴妃福了福。

    高貴妃身穿一身藕粉色的單衣,抱着一隻灰色的大貓坐在牀上。

    “哦?她來幹什麼?”她斜靠在牀幃邊,漫不經心的問。

    “她說有貴妃感興趣的事要告訴您,求您一定要見見。”蓮心回答道。

    “有趣,本宮倒想看看是什麼有趣的事情?把人叫進來。”

    “是,娘娘。”

    張瞳跟着蓮心進到高貴妃的寢殿裏,只見這殿內用色明媚華麗,金絲銀線還有上好的布料裝飾,看了便讓人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古董架上放着的陳列都看上去價值不菲,熠熠生輝。

    果然是戶部尚書的女兒,家大業大的,送進宮裏來的物什擺件真讓人看花了眼,果然找一個金主爸爸抱上大腿纔是當前的要緊事。

    “奴婢是浣衣局的掌事張瞳,給貴妃娘娘請安。”張瞳對着高貴妃福了福。

    “有什麼有趣兒的事兒,說來聽聽,要是不讓我滿意,可別想輕輕鬆鬆的走出我這蓮溪宮。”高貴妃擼着自己手裏的大灰貓,用一雙漂亮的狐狸眼看着對面這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宮女。

    “不知道貴妃可知道九皇子?”

    “知道,不就是皇后的那個出氣筒嗎。”

    “奴婢是九皇子派來的,兩天之後就是皇上的壽宴了,到時他必然會想辦法讓皇上重新重視她,但現如今他是皇后的養子,一旦出了風頭,皇后定然不會饒過他,因此想請求娘娘的幫助。”

    “哦?就憑他,一個宮女的兒子,且不說陛下能不能對他青眼相看,他如今連進不進的壽宴的門都是個問題,你們竟然如此的自信,當真教人有些佩服。”高貴妃彷彿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咯咯咯的笑個不停。

    “貴妃敢不敢和奴婢打一個賭,如果九皇子在宴會上獲得陛下的重視,倘若皇后出手責罰他,請您救他一命。如果沒成,奴婢願意爲您做一件事來當做賭資。”

    “有趣,那我要是答應救他,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呢?”

    “請恕奴婢直言一句,貴妃雖然身處高位,姿色動人,父親也在朝爲官,頗得皇上的重用,但您最大的心病就是入宮侍奉多年卻沒有子嗣,您現在唯一缺的就是一個自己的兒子,您與皇后一向不和,人人皆知她又百般虐待九皇子,如果您將九皇子收爲義子,主人必會感激您救他於水火之中,日後必當把您當成親生母親一樣好好孝敬您。”

    “畢竟別的娘娘的孩子都是自己親生的,您再也找不到一個更合適的人選了。”張瞳邏輯縝密,分析的條條有理。

    “有趣,宮裏還有你這樣玲瓏剔透的宮人,不過我不明白,你這麼聰明,爲什麼會願意扶持九皇子,畢竟現在看來他是最不可能登上那個位置的人。”高貴妃覺得眼前這個清秀的宮女甚至有點對她的胃口,畢竟她最討厭的就是蠢笨之人,而和聰明人打交道,往往纔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俗話說,最不可能的事情往往也充滿着無限可能,是不是金鱗,總要搏一番才知。”

    “好,我就和你賭一把。你要是輸了,便放棄浣衣局的掌事,來當我的宮女。”

    “希望娘娘信守自己的諾言,奴婢告退了。”

    那晚之後,陵墨淵便住在了翊坤宮的偏殿養傷靜休,因爲離皇上近了很多,再加上皇上心中有愧,不由得跟這個兒子親近了許多,時常也會去考教他的學業。

    這一考,居然發現了意料之外的驚喜,這個九兒子竟是他衆多子嗣中天資最好的那一個。皇帝因此對他多了幾分偏愛,俗話說的好,人心都是肉長的,即便是帝王那顆冰冷無情的心臟,相處久了,也會留有幾分溫情的。在陵煊和陵墨淵相處的這些日子裏,逐漸對他也有了幾分父愛。

    因爲他生的好看,頭腦聰明,皇帝對他傳授的課程,馬上都能舉一反三,最重要的是,他從來不違逆自己的父親,無論陵煊如何對他,他都從沒有怨言。

    君臣父子,父子君臣,陵墨淵着實是所有皇子中做的最好的一個,可是陵煊不知道的是,這些恪守本分,毫無怨言,只不過都是因爲他這個兒子對他從來都沒有任何期待,哪怕一點點的孺慕之情,在他心裏,都早已經隨着他的童年時代,煙消雲散了。

    陵墨淵趁機對皇帝說自己在冷宮時有一個善良聰慧的姑姑一直幫助自己,這次又受了皇后的刑罰,懇求皇上答應讓太醫給她療傷,並把她賜了來服侍自己。

    皇上想也沒想便同意了,只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宮女罷了,給了他又有何妨,畢竟之前對這個兒子諸多虧欠。

    陵墨淵自己後背上的傷還沒好,就迫不及待的跑到浣衣局去看張瞳。他看着趴在牀上動也不能動的張瞳,心中懊惱萬分,只恨自己的弱小和無能。

    他的自責和難過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隻被雨淋溼了的沮喪大狗狗。

    “阿淵這次爲了保護我都受傷了,已經是個小男子漢了呢。”張瞳溫柔的安慰着這個可愛的弟弟。

    “可是我還是好沒用。”她的安慰也並不起什麼效果,陵墨淵的心裏面還是難過極了,他連她最最在乎的人都守不好,當真是沒用極了。

    “不要這樣想,沒人能把所有事做的十全十美,阿淵已經很棒了,很勇敢的幫我擋住了皇后猛烈進攻的炮火,現在我們兩個都成了掛了彩的小兵了。”張瞳故意開玩笑似的,希望他能不要那麼愧疚自責。

    “小傻子,還疼嗎?”

    陵墨淵搖了搖頭,然後又用力的點了點頭,有點撒嬌似的,毛茸茸的大頭往張瞳的胳膊上蹭了蹭。

    “別難受啦,我們兩個死裏逃生,還得到了高貴妃這座大靠山,這不是因禍得福,真應該好好慶祝一番纔是。”

    “你看你的嘴撅的都快能掛油瓶了。”

    “快點笑一個給我看看。”

    陵墨淵被迫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不想當她的兒子。”他皺了皺眉,聲音細的跟蚊子一樣,最近他開始變聲了,聲音沙啞難聽,像鴨子一樣,所以總是不太好意思在張瞳面前大聲說話。

    “那你想當誰的兒子?”張瞳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她沒想到他會用這麼傲嬌的語氣說這話,彷彿這宮裏沒人配得上他似的。

    “…”陵墨淵沒說話。

    “想當我兒子?”

    “姐姐!”陵墨淵惱羞成怒似的,說話的聲音也突然變大了,但這又暴露了他的公鴨嗓。

    張瞳看他這樣子,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來,笑的太大力,笑的背後結痂的傷口都差點裂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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