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馬車上的村民都很普通，而且大部分都在打瞌睡，悄悄混進去不難。但我們不能同時在一輛馬車上，突然多了四個人容易讓人懷疑。”
“行，那我們分散吧，等到了再說。”
“嗯！”
“嗖嗖嗖嗖——”
四顆人頭接連消失。
靜謐的夜空圓月高掛，灰暗的雲霧就像焚燒的煙。
王蕭選擇了最後一輛馬車，因爲這輛車上的人最少。
趕馬的車伕們都是普通人，根本意識不到馬車上多了一位“乘客”。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最後一輛馬車上的是一家五口，從他們的行李打包和互相依偎的動作就能看出來。
此時在車尾突然多了一個人，等他們醒了一定會感到奇怪。王蕭沉思半晌，只能決定見機行事。
先前在購買衣服的路上，他就已經打聽好了這幾輛馬車的去處，那就是清居道觀後山的濟世院。
每個月的這一天，濟世院裏總會人滿爲患，因爲周圍的村民紛紛來此地避災。
清居道觀的位置並不偏遠，馬車很快就抵達。前來接應的人是道觀的道士，此時也大多睡眼惺忪，只是大致看一眼衆多下車的村民，並沒有嚴格地盤問。
王蕭一下車，就主動將馬車上的那位老人扶下來，老人稀裏糊塗也沒懷疑，以爲他只是隔壁村的小夥子。
“謝謝你，年輕人。”
“不客氣。”
“咱們這是到了濟世院嗎？”
“是的。”
“幸好趕上了，不然鎮子準時在子時關門，咱們就只能流落荒野了。”
“現在沒事了。”王蕭安慰道。
幾名老道士就站在路邊，眼睜睜看着他扶着這名老人，十分熟絡地交談着，雖然覺得他十分面生，但也沒上前確認身份。
路童跟在沈小南身邊，二人以姐弟相稱，倒也沒引人起疑。
蘇人智穿了個落魄書生的衣裳，背後揹着鼓鼓的行囊，早就和馬車裏的幾位村民聊熟了。
濟世院此時人滿爲患，每間房的住客都是打地鋪。濟世院會爲大家提供鋪蓋，而枕頭就只能用個人的背囊來將就一下，幸好人們對此也毫無怨言。
王蕭四人入鄉隨俗，成功地在這個地方混了個臉熟。
“鐺——”
“十月十四——”
“鐺——”
“請勿出門——”
“鐺——”
“祖祠燭火——”
“鐺——”
“勿熄勿滅——”
“鐺……”
打更夫的聲音遠遠地傳入耳朵，哪怕在睡夢中的人都能清晰聽見。
王蕭在鋪蓋上畫了一個自己，趁着沒人注意，披上斗篷就溜了出去……
……
……
此時的流景鎮瀰漫着一股奇怪的氣氛，令他想起了家鄉一種叫做中元節的節日。
鎮子並非一片漆黑，相反一片明亮。許多人家在休息時也沒熄滅家中的燭火，就連家門口的路燈也是一夜長明。
就是這種特別“有安全感”的氣氛，缺令整個鎮子顯得怪異無比。
“每月一天的話……”
王蕭佇立在高高的房頂之上，蕭瑟的夜風連他的衣角都吹不起來，彷彿他就是個幽靈。
“幽冥斗篷，名不虛傳。”他隔空誇了某個系統一句。
幽冥系統也不是不會說話，只是要那個傢伙說一句話太難。除了系統提示就是系統提示，人工服務幾乎是不存在的。
主要是他來之前爹媽已經囑咐過了：沒事不要和幽冥對話。
王蕭曾經也算半個乖孩子，好奇心這種東西並不強烈。
此時的他並不確定接下來要去哪兒，只是因爲睡不着纔出來閒逛。偌大的鎮子，只有他一個人無所畏懼地站在房頂上。
月夜下的荒野似乎有狼嚎的聲音傳來，如果忽略一切未知因素，眼前的畫面還是非常靜謐安詳的！
王蕭默默閉上了眼睛，腦海裏回憶着周圍的場景。
第一層，空無一人的街道……一排排關門的店鋪……近處的燭光明如焰火……遠處卻如星座般連成一片……
第二層，如海浪般翻卷的烏雲……被烏雲污染的白月光……加上幾顆零碎的星……
第三層，高空之上，漆黑如洞。
一幅巨大的空白畫卷緩緩打開，畫仙人的靈魂悄然覺醒。
——《凡景八圖·其一·祈願民安》。
這幅畫面，單看景色，絕對算不上“美好”。但它卻能展現弱小的凡人對平安喜樂的訴求。
深邃的夜空就像擇人而噬的野獸，但家家戶戶的祖祠所點亮的光，卻彷彿能隔絕一切野獸的柵欄。
人們都愛說“祖宗保佑”，也許這就是祖宗在保佑吧！
落款，畫成！
王蕭一睜眼，畫卷便自動捲了起來，隨後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紛飛的枯葉、焚燒紙錢的灰燼，以及被道士們貼得滿城都是的紙符……
“第三層”的黑色，終於壓了下來。
“第二層”的月亮，也完全被烏雲遮擋。
“嗚嗚——”
尖銳的風聲就像誰的指甲在撓牆，又像哪個調皮的小孩在半夜吹竹哨。
王蕭目光一凝。
“第一層”，所有的燭光在一瞬間熄滅，先前安寧的小鎮也在瞬息之間變成詭異至極的“冥城”。
似乎只要再晚一秒，這幅畫就無法完成了似的。
“巧合嗎……”王蕭心中疑惑，卻沒有足夠的理由來確定心中的猜想。
不管怎麼說，至少完成了八分之一。他也不相信僅是畫一幅畫，就能和眼前的變故有什麼關聯。
……
……
“啊——”
卯時未到，第一聲驚恐的尖叫劃破黎明前的黑暗。
騷亂，喧鬧，哭喊，各種各樣的聲音接連不斷地從各個角落響起。
人們幾十年未見的夢魘，再次重現了。
流景鎮雖然不大，但也有着上千的人口。然而此時，能在晨光中甦醒過來的，不過百人。
剩下的人們都陷入了“沉睡”，需要很久很久的時間才能醒過來。也許是幾個月，也許是幾年，也許是永遠。
“怎麼回事？”沈小南一跑進王蕭的屋子就急急忙忙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