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痛苦的咆哮生生將“沉睡”的王蕭吼醒。
屋子裏畫出來的路童早已消失,濟世院裏的鎮民們也都渾渾噩噩地甦醒了過來。
天將明。
方纔匆匆一瞥的模樣還徘徊在他的腦海。
夢鬼,魘王,碧千恨,竟然是一名女子!
她穿着一身華貴的衣裳,容貌可謂是傾國傾城,也是王蕭在這個世界見過的最美麗的容顏。
“許是千年前的王妃?”王蕭眉頭緊皺。
他看到了碧千恨,碧千恨自然也看到了他。
只是後者在一瞬間驚恐到把他踢出了自己的虛界,彷彿被人發現身份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至於爲什麼要把他踢出來而不是直接殺死,王蕭猜測大概是因爲自己的眼睛閉着,她以爲自己沒看到,其實體內的“小人”看得比誰都清楚。
“得去趟北沙郡城了……”王蕭搖搖頭,也沒從正門出去,而是無聲無息地翻窗離開。
今天的早市很早很早,且大多都沒在賣東西。
“哎,是清居道長救了我們對吧?”
“是的,我也是這麼記得!”
“清居道長真是一個好人啊……”
“我爹孃也感激得不行,一大早就讓我帶上兩筐紅薯去感謝道長哩!”
“那正好了,咱們一起去吧!我老婆讓我帶大餅去!”
“行,咱一起!”
王蕭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上,耳邊聽到的都是類似的對話。
人們對李居弼的崇拜之情空前高漲,簡直就是把他當成了再生父母,一說起他的名號就熱淚盈眶。
然而另一邊,一輛普通的馬車和王蕭擦肩而過。
後者有些訝異地回過頭。
他清晰地感覺到李居弼就在這輛馬車上,單獨一個人,穿着普通的衣服,戴着普通的斗笠,生怕被人認出來一樣。
若是沿着這條道一直往前走,那便是流景鎮的出口。
“他要走了?”王蕭茫然,卻也沒追上去一問究竟的閒情逸致,只點點頭當知道就算了。
沒有人能理解此時此刻李居弼的心裏有多苦。
所有人在甦醒過來後的第一時間都來找他,又是跪下又是哭,把那些高高在上的驅魔師看得一愣一愣。
李居弼自知百口莫辯,在無比焦慮的同時也享受着這種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的“榮譽”。
但最後他還是扛不住夢鬼尋仇的壓力,思前想後決定立即啓程,離開北沙郡,越遠越好……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這裏名垂青史或者流芳百世,如果會,那就再好不過了。
抱着這種複雜的心情,他瞞着所有人坐上了離去的馬車,隱姓埋名,永不再出現。
“噠。”
王蕭駐足,前方三個人在等他。
“你們怎麼像個乞丐?”
“當然是怕被認出來。”三個人不僅衣衫襤褸,臉上也塗滿了髒兮兮的泥巴。
“怎麼了?”王蕭邊走上前邊問。
“北沙郡來了很多官兵。”沈小南答。
聞言,王蕭頓了頓:“那不是正好?”
“正好?”三人異口同聲。
“我大概知道夢鬼是個什麼東西了,但是需要去北沙郡城一趟,有一個細節需要確認。”王蕭想也沒想就直接解釋道。
【提示:您的卡/賬號被扣除100元,餘額1300.99元。摘要:幽冥天地通銀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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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唉聲嘆氣的了,你要是不願意跟他們走,咱們直接逃了便是。”路童忍不住安慰身邊某個一臉懷疑人生的人。
此時他們正在北沙郡士兵的隊伍中,作爲“犯罪嫌疑人”被關在馬車上押送。
北沙郡是個重要的軍事城市,一般人要進城還要經過各種各樣複雜的手續,王蕭懶得弄,便想出了這麼一個“次日達”的方法。
只是此時的他鬱鬱寡歡,三人也不知他抽了什麼風。
如果他說想用針線把自己的嘴巴縫上,三人也許會以爲他受到了什麼打擊。不過現在就算他什麼也不說,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哎。”路童拍了拍身邊蘇人智的大腿:“你們文人都這樣嗎?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要傷春悲秋一下?”
“嗯?”蘇人智有點懵,過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話是什麼意思,隨後看向王蕭那45度角仰望天空的眼眸,搖搖頭:“我不知道啊。”
“難道你不是這樣嗎?”路童又問。
“嗯……”蘇人智皺眉冥思苦想,片刻後答道:“看棋子發呆,算嗎?”
路童聳聳肩,學着王蕭的表情沒有回答。
實在是這條路太過偏僻,路上也太過無趣,像路童這種靜不下來的人很難受。
這些東西如果要全說出來,銀行卡里沒有一萬塊錢他都不敢開口。
他不禁想起許多年前老媽對他的抱怨……
“你屬青蛙的嗎?這麼吵。”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你說你要怎樣才能像你們班的小張一樣做一個成熟安靜的美男子?”
“呵呵,除非我說話被扣錢。”
“行,我記住了。”
……
王蕭猛地醒悟過來,這個禁言的附加條件,也許是他老媽設定的。
“阿西吧……”他不禁扶額。
身邊的三人面面相覷。
“他這是怎麼了?怎麼越想就越想不開?可別再出現什麼心魔讓夢鬼得以趁虛而入纔好。”
“實在不行,我給他算算吧。”
“不用。”王蕭一把攔下了蘇人智的手:“我沒什麼事,不要浪”
“不要浪費力氣。”
“……”
路童皺眉,沈小南無語,蘇人智默默點頭。
隊伍不長,但負責押送的士兵都是精銳,健步如飛。
第一個除魔令任務已經完成,王蕭也早就領取到了系統獎勵的1000幽冥幣,但所謂“嚴國官府獎勵”的五千貢獻還得去北沙郡城要。
這也是王蕭決定去北沙郡城的原因之一。
日落時分,隊伍終於在一處驛站停下,隊伍裏無論是人是馬都需要休息,王蕭四人除外。
所以四個人還是被關在囚籠馬車上,手腳帶着沒什麼用的鐐銬,甚至被王蕭當成了時尚的裝飾品。
“小南,委屈你一個女孩子跟我們擠在一塊了。”路童無奈地攤手。
“沒事。”沈小南笑笑,並不在意。
就在這時,後頭傳來了一陣馬嘶。
沈小南下意識扭頭望去,竟然是有些眼熟的七個人和七匹馬。
“真是冤家路窄麼?”她覺得有些晦氣。
葉敘玄在隊伍最後方,披着低調的斗篷,斗篷帽下的眼睛和蘇人智的視線碰撞在一起,隱約蹦出了一股火藥味。
相士與相士之間天生就是冤家。
“喲,我道是誰呢?”方炳炎哈哈大笑,雖然他知道夢鬼八成是王蕭解決的,但此時看見他在籠子裏就要先笑了再說。
韓豔豔從方炳炎的口中已經知道了王蕭等人非同尋常,卻沒有任何被騙後的惱怒,反而對這幾人十分感興趣,視線不停地在他們身上來回打量着。
“那位莫非就是白童子?”七人中有一人毫不掩飾地問道。
“嗯,就是小爺。”路童雙手枕着腦袋,也毫不掩飾地回答。
那人愣了愣,似乎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
“有事就說,沒事就走你們的路,站在這裏是打算給我們守夜嗎?”路童說的話一點也不客氣,他不認爲這些人是來示好的。
方炳炎剛忍不住準備回擊,就被身後忽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
“沒什麼,就是路過打個招呼。”
韓豔豔有些詫異地回過頭,說話的正是三天也難開口一次的葉敘玄。
“打什麼招呼?”路童皺眉,不知爲何,這個人給他的感覺深不可測,像城府極深之人。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郡城見。”葉敘玄笑了笑,卻像那種不會做表情的泥人,僵硬又生澀。
“好啊!”路童立刻回道,完全無視他的笑裏藏刀。
“走。”葉敘玄淡淡地說。
“駕——”方炳炎率先踢了一腳馬肚,故意挨着馬車跑過,帶起一片塵土。
其餘六人接連跟上,很快便消失在驛站前方。
就在王蕭以爲這是一個平靜的夜晚時,遠處又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只不過這次的馬蹄聲相當雜亂,甚至還顯得有點急……
在四人驚愕的注視下,一羣土匪圍住了這個驛站。
“小的們,要把握機會!難得那些驅魔師不和他們一起走,今天一定要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衝啊——”
沈小南剛準備拔劍,卻看到這些人氣勢洶洶地衝進了驛站,根本就不看這個囚籠多一眼。
“呃……”她用準備拔劍的手撓了撓頭,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王蕭:“這……咱們要管嗎?”
“這……”王蕭也看向蘇人智:“要不你算算?”
“嗯……”蘇人智點點手指,連棋盤都不用,半晌答:“還是幫一下吧,這些士兵打不過,沒人帶我們進城就麻煩了。”
“好吧。”王蕭點點頭,轉向無所事事的路童:“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