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內娛頂流遊進了我的魚塘 >第53章 且盡生前有限杯
    什麼因素能構成改變命運的機會,這件事見仁見智。

    呂不韋應該是華夏第一位火出圈的風險投資家,爲了改變自己商人的出身,他瞄準了機會,對在趙國邯鄲做質子的秦國公子異人慷慨解囊,送愛心送關懷送女人,並以金錢開路以一己之力達成共贏—異人成爲秦國下一代君主秦莊襄王,呂不韋被拜爲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甚至秦始皇的血統連歷史學家都說不清楚。莊襄王去世後,秦始皇嬴政即位,尊稱呂不韋爲“仲父”。

    人生就是一場賭博,端看你敢不敢押上全部家當下注。趙國當時不乏家大業大的商賈,然而在呂不韋發掘異人之前,這位落魄質子無人問津、門可羅雀,唯有呂不韋獨具慧眼,也夠魄力在他身上投資,並因此獲得了豐厚的回報。奇貨可居這個成語便出自司馬遷的《史記·呂不韋列傳》。

    又譬如十四歲入宮在才人這個位置上熬了十二年的武則天。如此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顯赫女帝,她原本的名字後人都不知道。武媚是唐太宗賜給她的號,也象徵着她以色侍人的人生開端。唐太宗駕崩後,二十六歲的武媚娘與其他沒有子女的嬪妃們一起被趕到感業寺削髮爲尼,你說此時她心中焦不焦慮?要知道,唐朝可不是平均壽命80歲的現代,二十六歲的武媚娘在當時的人看來應該已經是可以做祖母的年齡,一隻腳都邁進了棺材裏。

    然而青燈古佛的日子再難熬,她也只能沉住氣、靜待機會。當王皇后因和蕭淑妃爭寵想引入武媚娘做外援的時候,她抓住了這個鷸蚌相爭的契機,從尼姑庵出來再度入宮,繼太宗之後服侍他的繼承人高宗李治,並在日後逐漸成長爲中國父權社會浩瀚歷史中唯一的女帝。

    朝露熟讀歷史,對中外偉人的發家史門清兒—除非有父輩留下來的資本,否則大家的第一桶金通常都帶了點猥瑣卑劣的味道。

    她並非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在當下也是真心喜歡裴相煥,不過她不能否認自己曾經有過一石二鳥的念頭,他可否扮演李治的角色?

    朝露不是過河拆橋的人,她只是想憑藉自己所有能夠借力的地方儘早進入快速通道。爲此,她豪賭一把,寧願辭職也要跟裴相煥在一起,甚至不惜拔根而起前往韓國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和圈子。

    結果大家也知道了,如果不是老闆人老成精,幫她搞定了停薪留職,她面對的將會是失戀加失業的慘況。

    不想再沉溺在過去的回憶裏,她從郭翠西打印好的紙上劃去裴相煥的名字。身爲著名風投基金的實權管理人,也許他對其他做併購/上市交易的律師來說是一個值得保留的客戶,但是她無意再與他產生交集。

    該說的話,當年已經說完了。現在的她,亦脫胎換骨,不再指望依賴別人。試過才知道,捷徑並不好走,上面佈滿荊棘,不比自己單獨砥礪前行來得容易。

    辦公室門口傳來敲門聲,朝露揉揉眉心,“進來。”

    來的是她的上司王赫,也就是前臺小妹Iris崔的舅舅,在所里人人管他叫老闆,只有其他合夥人或客戶纔會叫他的英文名Vincent。朝露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王赫見證了她的整個青蔥歲月,所以她雖然近來晉升爲合夥人,卻還是習慣性的稱他爲老闆。

    朝露對王赫的感情比較複雜,一半公事公辦、把他當吸血螞蟥老闆一樣鬥智鬥勇,另一方面他們之間有種革命般的情感羈絆,畢竟每次項目都像是一場同甘共苦的戰鬥。在某些客戶集體放假、大家無所事事的時候,資本主義代言人王赫也會表露出溫情脈脈的一面,把她和其他手下的兵士當小朋友一樣照顧,賦予他們人性化的關懷,讓這些孩子繼續貫徹執行“士爲知己者死”的奉獻精神。

    詳述解析御人之道的權謀書,王赫還是看過幾本的,要想讓後輩們鞠躬盡瘁,那須給予他們物質和精神上的雙重滿足。

    於是,他在聽郭祕書說了前因後果之後便決定過來多管一下閒事。畢竟一起工作數年,他知道朝露在父愛這方面比較缺失,個人感情方面也或多或少受到成長經歷的影響一直沒有着落。剛好他有兩個古靈精怪的女兒,所以平時難免帶了些慈父作風,雖然他的年紀只比朝露大了一輪多點,遠遠做不了她的老爸。

    “你怎麼樣?”他在朝露辦公桌前的客人椅子上坐下來,“要不要聊聊?”

    朝露放下手中的名單,她這些年過得並不容易,如今生父找上門來,可見將來還有一些未知的難處。與王赫聊聊也好,他對她來說亦父亦兄,也見過她是怎樣落魄的從首爾回來的。

    面對沈家明或鬱楷都開不了口的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她覺得王赫是可以理解的。

    雖然大多數時候她都儘量自我消化所有的負面情緒,但是生父給她造成的那些創傷,至今未愈,還時常以夢魘的方式猛刷存在感,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她,那些過去並沒有完全過去。

    也許開心和難過是應該找個人說說,這樣纔有可能走出籠罩了她大半個人生的陰影。

    ***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兩年前,彼時剛滿六十歲的謝曉晨本來以爲自己的未來還長的很,應該能夠活到八十歲,誰知在常規體檢後被醫生告知自己身體裏有個腫瘤。

    經過詳細的檢查後,確定是食道癌晚期,醫生說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他先是不可置信,爲什麼是癌症?爲什麼已經到了晚期?爲什麼這樣惡劣的疾病會找上他呢?

    緊接着便爲命運的不公而感到強烈的憤怒和迷茫,再然後是消極的絕望,最後才勉強接受自己已經時日無多的事實。

    謝曉晨在枯坐了一天一夜之後,找出紙筆列了一個清單,上面寫滿了他在離開人世前想要完成的事情。

    第一項便是找到自己失聯多年的女兒朝露。

    當年她離開去深圳過年的時候,表面上一點異樣也沒露出來。那時剛上初中的她,真是洞悉一切並且主動踏上旅途的嗎,還是被她媽媽和其他大人強制帶走,纔不能再與他見面的?

    這些年,他一直被以上問題所困擾,可卻無人能替他解答。

    他不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去了。然而兩年的時間轉瞬即逝,其他的事情完成的七七八八,獨獨這一項一直沒什麼進展。

    算起來她今年應該三十二歲了。

    這二十年來,他從沒放棄尋找她,但是她就像是太陽出來之後的朝露,從他的世界中消失得徹徹底底。直到近日,他帶了數年的博士生告訴他,在一個職場真人秀上看到一名也叫謝朝露的律師,他才發現原來他找了這麼多年的女兒此時此刻就身在北京。

    謝曉晨沒有她的聯繫方式,只能用笨辦法,去她的工作場所見她。幸好律所爲了宣傳自己,在綜藝中把名字標識打得大大的,很容易在網上查到具體地點。

    誰能想到她見到他的時候,反應會那麼激烈,竟然當場暈倒,他根本來不及動作她已重重摔倒在地上。律所衆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片混亂,幸好她的頭先是倒在礦泉水瓶上,經過一番緩衝之後才落的地,不然她有相當大的可能會腦出血,比他還先離世也說不準。

    他是來與她和解關係的,並無意做她的催命符。

    120急救人員到達之後,謝曉晨跟着郭翠西一起跑去了醫院,不過他想朝露應該不適合繼續情緒劇烈波動,便在留下自己的電話後離開了。

    她會打過來嗎?

    謝曉晨其實不能確定。

    父女兩人對視的那一瞬間,她表現得太明顯,一臉不想再見到他的神情,讓他都沒辦法繼續自欺欺人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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