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氏心裏一個咯噔,還是沒躲過去。

    臉上卻不漏聲色道:

    “已經及笄了,不過小慧被我家夫君寵壞了,慣愛舞刀弄槍,說什麼未來嫁的人必須能打過她纔行,又不能把她綁上花轎,我這也是發愁啊。”

    長公主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別人不清楚,她可是知道的。

    朔兒在邊疆的時候,趙肅一直待在他身邊,她就不信趙王氏不知道顏朔的身體如今已經不能動用內力。

    所以這話是什麼意思?

    無非是嫌棄她家孩子如今連個女人都打不過。

    說到底,趙肅能平步青雲還不是在邊疆被朔兒重用,如今這是要過河拆橋?

    長公主一顰一笑皆透漏出屬於皇室的高貴優雅。

    儘管心裏氣憤,面上依舊溫婉,她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喜歡舞刀弄槍不是壞事,只是三從四德還是要學好的,不然將來嫁了人,難道一言不合,還要和夫家打起來不成,那還不讓人笑話。我們這些當孃親的,可不能任由孩子胡鬧。”

    聽到長公主詆譭自己的女兒,趙王氏臉上一僵。

    趙慧今年其實已經17歲,她這個年紀還沒定親,算是老姑娘了。

    像駱婷今年14歲,駱趙氏早就開始相看人家了。

    原本夫君打算的挺好,把女兒帶到邊疆,和睿王爺相處日久,近水樓臺,他就能從一名不入流的將士,一躍成爲王爺的岳丈。

    誰能想到造化弄人。

    睿王爺一直沒看上趙慧,倒是自家女兒情根深種。

    趙肅時來運轉,原本不顯山露水,就是個紈絝子弟,沒想到在軍營混的風生水起,官職蹭蹭往上漲。

    等班師回朝後,這幾年更是升到了兵部尚書的位置。

    所以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趙肅已經不再需要巴結睿王府。

    但是他們也不敢和睿王及長公主鬧僵。

    因爲他們清楚,趙肅能官職升的這麼快,其中一部分原因就是皇帝看重他當年在邊疆,跟隨睿王爺出生入死,長達五年。

    當今聖上有多疼愛這個外甥,有多敬重這位嫡姐,是個人都知道。

    因此,趙慧的婚事一拖再拖,就到了如今的尷尬境地。

    駱趙氏畢竟和趙王氏更爲親近,侯爵夫人的地位擺在那,此刻打起了圓場。

    “長公主說的是,怎麼能任由孩子胡鬧呢?現在自己管教,總比以後讓別人管教好,到時候啊,咱們這些當孃的,想幫忙也是鞭長莫及。”

    這話倒是說進了不少夫人的心裏。

    在坐很多都是有女兒的,平日裏在家千嬌百寵,嫁人後卻要受婆婆磋磨,可不是讓自己心疼嘛。

    一時間,倒是打開了各自的話匣子。

    至於自己是不是那個會磋磨兒媳婦的人,誰都不會承認,儘可能在這樣的場合彰顯自己的慈母之心,同時還能留給其他人家一個好印象,何樂而不爲。

    長公主也沒有揪着趙王氏不放。

    她家朔兒千好萬好,就算是天仙也配的上,這些人家的庸脂俗粉算什麼!

    她舉辦這次宴會的目的,也不是真的爲了給顏朔找到另一半,而是爲了——沖喜。

    後堂裏,顏朔毫無形象的趴在桌子上,煩躁的捂住了耳朵。

    旁邊正在碎碎唸的人正是他的父親,璟朝唯一一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顏博文,嘴皮子功夫絕非常人可比。

    “兒子啊,你要體量你父母的苦心啊,婉兒還不是怕你哪天說沒就沒了,留個後她也好有個念想。”

    顏朔無語,有這麼咒自己兒子死的爹嗎?

    “你們要是怕以後沒人養老,不如自己努力努力?反正你倆身子骨都挺硬朗的,還有心思折騰我。”

    “你以爲孩子是想有就有的?”

    傅文學着顏朔的樣子翻了個白眼。

    “你就聽話娶個媳婦兒怎麼了?”

    “你不怕我這身子板洞房的時候死在女人牀上?到時候紅事變白事?多不吉利。”

    顏朔無奈嘆氣,他這可不是說笑話,是真的有可能發生。

    顏博文狠狠拍了下顏朔的後腦勺。

    “說的什麼胡話,之前大夫還說你活不到十歲,這都二十好幾了,我看都是一羣庸醫。”

    顏朔還想說什麼,顏博文拉下了臉。

    “你就算不選,好歹配合你娘意思意思,讓她心裏寬慰一些。”

    “行吧。”

    顏朔撐起身子。

    “其實不用看,我都知道沒一個長的有我好,有那閒工夫,我還不如照鏡子呢!”

    顏博文痛心疾首。

    “都怪你娘把你生的這麼好看,你要是個女兒,估計求親的門檻都得讓人踏破了。”

    顏朔揚眉。

    “還好我有先見之明,不然門檻一樣得踏破。”

    顏博文怒喝道:

    “我就知道外面的傳言是你小子搞的鬼!這下子可好,婉兒辛辛苦苦折騰半天,全都白費功夫了。”

    顏朔眼神微暗。

    “人之常情罷了。行了,我先出去了。”

    暗一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的離開。

    徒留顏博文一人坐在原地,臉上佯裝的慍怒消散無蹤,只剩下滿面憂愁,整個人像是瞬間蒼老了一樣。

    顏朔天生心疾,一直需要好藥將養着。

    或許真的應了那句天妒英才的話,顏朔自小十分聰慧,才思敏捷,更是文武雙全。

    八年前邊疆動亂,朝中無人可堪大任。

    他小小年紀,奔赴邊疆,一待就是五年。

    仗打完了,他的心疾卻因爲邊疆的艱苦條件開始惡化,等到班師回朝之後,心疾加重。

    這幾年甚至連內力都無法使用。

    出入都要馬車轎子,生怕加重身體負擔。

    可是儘管如此,他的身體還是不斷消瘦下去,胃口更是小的像是幾歲孩童。

    多少御醫診治都是搖頭嘆氣。

    長公主病急亂投醫,這纔想出了沖喜的主意。

    只是顏朔不願意耽誤別人,更不願意因爲這種無稽之談就和一個陌生人綁定終身,遂放出去風聲,說自己命不久矣。

    這話其實不算錯。

    誰也不知道哪天,那顆心臟就會停止跳動。

    顏博文知道長公主爲什麼着急?

    因爲顏朔今年大半時間都住在自己王府內,甚至不許他們前去探望。

    就算他們不知道大夫如何說,只要每次看到顏朔越加消瘦的面龐,就知道他的病情在逐步惡化。

    走出去的顏朔對身後的人問道:

    “路引辦好了?”

    暗一從懷中拿出三張紙。

    “是的,主子,三個假路引,就算是皇上派人查,也要耗費些工夫。”

    “不錯,你先收着吧。”

    暗一將東西放進懷裏。

    “真的不和老爺夫人說嗎?”

    顏朔擺擺手。

    “我會給他們留書一封,如果能治好,我們就回來,否則的話,”

    停頓片刻,他繼續說道:

    “我不見了,好歹留個念想,總比讓他們看見一具屍體好。”

    向來面無表情的暗一臉上也帶了一絲悲慼,只是片刻後就隱去,恢復了呆板的樣子。

    他知道此行行希望有多渺茫,連皇帝都找不到的神醫,可能只是個傳說罷了!

    “主子先去休息會吧,快要開宴時,再過去也不遲。”

    一主一僕朝着廂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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