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青的眼睛亮了亮,而後笑着點了點頭,“好。”

    把話說開了之後唯一的感覺就是輕鬆,雷克斯好像也不再那麼冷漠疏遠,兩人安安靜靜的喫完了飯,然後管家先生安排人收拾了餐桌。

    “大東說他想再見你一面。”雷克斯拿着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後詢問着看向房青,“你怎麼想?”

    本來房青想說等汪大東好了再見一面,不過想到照汪大東那性子,覺得就算現在不去找他,他可能也會來找自己,那與其這樣,還是見一面,然後讓他好好養傷吧。

    於是她點頭答應,“好啊,我明天見完灸舞之後就會去找他。”

    “你要一起嗎?”房青問道。

    雷克斯聞言沉默了一下,然後緩緩道:“可以。”

    房青笑了一聲,“什麼呀,我問你要不要一起去,你跟我說可以。”

    雷克斯也笑,“你難道不是怕迷路才請我一起的嗎?”

    說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啊……”房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她訕訕笑了笑,“什麼……迷路……”

    她心跳有些加速。

    她從沒和雷克斯說過自己是路癡,過去,和現在。

    雷克斯神情難得迷茫了一下,不過幾乎是轉瞬而逝,看着房青神色複雜的臉,他鎮定道:“——大東媽媽和我說的,說你去找大東的時候迷路了。”

    原來是這樣。

    房青莫名心裏有些悵惘,她點了點頭,看了眼掛在牆上的鐘,回過頭對雷克斯道:“那就這麼說定了,我見過灸舞之後回班裏找你?”

    雷克斯點頭。

    “行,”房青站起身,“那我就先回屋了。”

    她離開椅子,朝着樓梯的方向走,走了沒兩步又回過頭來,看向仍坐在椅子上的雷克斯。

    後者對她的動作表示疑惑,歪頭看了看她。

    房青的手不自覺的摩挲着衣襬,然後笑着道:“你也早點睡,晚安。”

    雷克斯本來以爲她還有什麼事沒說,結果沒想到是這個話,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回過神回答道:“好,晚安。”

    看着房青離開的背影,雷克斯垂下眸,盯着餐桌面上的木頭紋理微微出神。

    一夜無夢。

    秋季,即使是空氣即將步入乾燥的季節,臺灣還是憑藉着它獨特的地理位置保留着空氣中的水分。

    房青拉開窗簾,第一眼看到的是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她這才陡然反應過來——她好久沒感受過雨了。

    潮溼的,泥濘的,獨特的,雨天。

    空氣中夾雜着泥土被雨水打翻的氣息,房青就這麼站着,看着窗外,良久沒有動作。

    直到管家的敲門聲想起,伴隨的還有略帶滄桑與關懷的聲音∶“房青小姐,請問您起牀了嗎?”

    房青回過頭,這才發現自己居然不小心發了十分鐘的呆,忙回到牀邊彎腰穿鞋,一邊高聲回答着外面的管家先生∶“對不起啊,我馬上就下來,麻煩您讓雷克斯稍微等一下。”

    說着,她已經把鞋帶繫好了。

    打開門,管家先生一臉溫和笑容的站在門外,不見一點不耐煩的樣子。

    房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了會兒外面的雨,一不小心就把時間給忘了。”

    管家聞言只是笑道:“這樣的天氣確實容易讓人放鬆,不過房青小姐還是要注意保暖。”

    跟着管家下了樓,雷克斯正坐在位上喝咖啡看報紙。

    畢竟是終極一班的學生,從來就不存在着什麼“遲到了怎麼辦”的想法,雷克斯的動作一直是慢條斯理,宛如一個貴族公子哥。

    不是像吧,房青在心裏糾正,雷克斯確實就是個公子。

    問候了聲早,房青也坐下了下來。

    坐車去學校的路上雨還是沒有停,房青側着身子,出神地盯着窗外。

    雷克斯現在好像有處理不完的事務,他低着頭靜靜的看文件,過了一會兒又擡起頭來,看向一旁盯着外面發呆的房青。

    “今天這雨應該不會停了。”他說。

    房青被他的聲音叫回神,她回過頭看向雷克斯,後者只是神色淡然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目光略過她,看向她身旁的窗外。

    他穿的挺單薄,就像是沒聽管家的叮囑,又好像是因爲他本是習武之人,並不怕冷。

    房青定定的看着他,突然想,他好像哪裏不太一樣了。

    比起房青在電視劇裏看到的雷克斯,此刻坐在她身邊的雷克斯的變化雖然乍一看看不出來,但仔細去看,還是會發現有變化的地方。

    臉瘦了一些,沒有之前的嬰兒肥,棱角更分明瞭,眼角微微向上挑着,即使是現在的面無表情,卻還是襯得一股邪氣,氣場也比之前要沉穩了。

    她就這麼看着,然後鬼使神差般地開口問:“雷克斯,你累嗎?”

    雷克斯剛纔瞥了一眼窗外就收回了目光,此刻他正在看文件,聽到這話,他翻文件的動作微不可微的頓了一下,然後繼續。

    他若無其事道:“幹嘛這麼問?”

    房青沒說話,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爲她問的那句話本就沒理沒由。

    於是她搖了搖頭,“就是隨口一問,你不回答也行。”

    說着,她擡頭看了一眼前方,發現芭樂高中的大門已經快到了。

    雷克斯也注意到了,於是兩人沒再說話,收拾了一下東西準備下車。

    車上只備了一把雨傘,房青本來還納悶怎麼管家會忘記這種事,等到那傘打開的時候才知道管家其實是沒忘。

    因爲那把傘,兩個人用綽綽有餘。

    也不懂這麼大的傘面是不是特意定做的,看起來挺大,拿着倒是挺輕。

    資本家果然不一樣。

    房青站在傘下無不感慨的想。

    雨不大,但也不能說小,雷克斯撐着傘頂在兩人頭頂上,看着房青一臉慨嘆,道:“有什麼問題嗎?”

    “啊?”房青一愣,看向雷克斯笑了笑,道:“沒什麼,就是這傘還挺大的。”

    “嗯,”雷克斯淡淡應了一聲,“這把傘也已經很久了。”

    從他小時候開始,這把傘就存在了。

    只是現在傘還在,人卻只剩他一個了。

    房青看着雷克斯突然有些沉默,不知道這是怎麼了,也不敢隨便講話,便道:“不然你和我一起去校長室吧,我沒有傘,等會兒也不好去找你,你回教室再來的話,也算多跑一趟了。”

    說着,她手伸出傘面外,試了試外面瀝瀝不停的小雨,然後把手縮了回來,另一隻乾燥的手搓了搓滿是雨水的手,轉頭對雷克斯笑道:“還挺涼,我們走吧。”

    雷克斯沒有說話,只是和她一起走。

    他有些恍惚。

    他其實不喜歡雨天。

    一個人撐傘總是孤獨的,更何況這本該是爲一家三口遮風擋雨的傘。

    所以他在這之前遇到雨天只會選擇不出門,或者用其他的,一個人就足夠的傘。

    本以爲父母去世之後,這把傘註定只會落的塵封生鏽的下場,卻沒想到他還會有再次用它的一天。

    他微微低頭看向一旁和他肩並肩行走,目視前方的房青。

    雨仍在下着,和從前每一個他遇到的雨天一樣。

    但是,又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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