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泰山腳下仰望,平原之地的這座名山極盡高聳巍峨,莽莽山路不見盡頭。
嬴政從御駕中走出,踩着一個宦官的大腿落地站穩。
這時後面急慌慌跑來一箇中年男人,挎着藥箱,連連招手叫人:「陛下,陛下,你就聽我一句勸吧,不一定非要徒步上山。你的身體——」
「太醫令。」
嬴政回頭一瞥,其人立即停住了腳步。
站在文武百官最前的李斯鬍子微微抽動,對着這位太醫令擠眉弄眼,手指一個勁兒地指向後面。
那意思是:夏無且,你別多嘴了,趕緊滾到後面去!
曾經一個籍籍無名的醫家傳人夏無且,偶然間被李斯發現。李斯在檢驗了他確實有真才實學之後,將他推薦進去了秦王宮。
經歷過影密衛的重重把關,夏無且終於憑藉絕佳的醫術和忠厚的人品,做到了太醫令的位置。嬴政的身體調養,這幾年都是他在做。
夏無且被嬴政的眼神喝退,也收到了李斯的提醒,只能癟着嘴悶悶地退下。
烈烈風中,旌旗招展。嗚咽的號角,用低沉的吼聲呼喚蒼天。
祭祀用的三牲,築臺用的材料,還有最關鍵的石碑,通通都拉在盛大的隊伍之中。有的是人力捧着,過大過重的東西則是用的機關獸。
李斯雙手捧着一卷長長的帛書,從隊伍中走出來,莊嚴肅立。
他承擔着一項重大的任務,也是一個足夠流傳後世的創作——泰山石碑。
「皇帝臨立,作制明法,臣下修飭。
廿有六年,初並天下,罔不賓服。
親巡遠黎,登茲泰山,周覽東極。」
李斯的聲音並不洪亮,他也不會武功,沒有內力的加持。
但此時此刻,每一個人都竭力地在傾聽他的聲音。
「從臣思跡,本原事業,祗誦功德。
治道運行,者產得宜,皆有法式。
大義箸明,垂於後嗣,順承勿革。
皇帝躬聽,既平天下,不懈於治。
夙興夜寐,建設長利,專隆教誨。
訓經宣達,遠近畢理,鹹承聖旨。
貴賤分明,男女體順,慎遵職事。
昭隔內外,靡不清淨,施於昆嗣。
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
李斯將這篇碑文朗讀完畢,親手把帛書放進一個火盆。
他有點老了,反應速度不比年輕時候,由於放帛書過於慎重,被火燙了一下。
金絲帛書漸漸化成飛灰,乘風而起,上達天聽。
做完這一切,李斯捂着自己的手指,站回到隊伍中。
嬴政目視了全部的過程。
接下來,登頂,立碑,祭天。
由嬴政親自走在最前,隊伍開始向山頂移動。
……
咔嚓~隆隆~
一聲炸雷響徹天地,並且遠沒有結束,接着「隆隆」的醞釀,又是一道爆閃的雷電。
咔嚓!
帝國方面的所有人都驚呆了,上山之前明明天氣好好的,這登山登了一半,突然間天昏地暗,電閃雷鳴。
什麼意思,老天發怒了嗎?
皇帝陛下,大秦,還沒有得到天帝的承認嗎?
「啊!」
一個拖着牛的秦兵發出慘叫,他左手旁的大樹被閃電劈斷起火,將他砸倒得趴在地上。
跟隨着登山的,大多數人已經被恐懼擊垮了理智,亂成一團。
不是他們心理素質太低,而是在這樣的天地之威下,保持冷靜的纔是極少數。
「陛下!陛下!太危險了,快走,下山!」
章邯和司馬欣分別護在嬴政的左右手,一圈影密衛就這樣圍着嬴政,打算把他護送下山。
趙高當然不會放過這種表現的機會,羅網衆多高手也第一時間護住外圍,尤其還保護着十八公子胡亥。
但是嬴政沒有挪動腳步。
他擡頭看着頭頂這片蒼穹,烏雲滾滾,電閃如絲。
他看得渾身顫抖起來。
噌!
天問劍出鞘,嬴政以劍指天,怒目而視,沉聲喝問:「天,你當真不認朕!」
「陛下?」
「陛下!」
「陛下~」
凡是看見或者聽到的人,都被嬴政的行爲驚駭得肝膽俱裂。
果不其然,一道粗壯的紫光落下在泰山,瞬間炸得整個山體震動。
通往山頂的路,成了焦黑一片,還冒着煙。
「啊,觸怒天神了,觸怒天神了!」
「走,走,我們快走,下山……」
「蒼天震怒,完了,完了……」
這世界上真的有天、神嗎?
所有人都會祭祀,有太陽神、春神、雨神等等各種各樣的神。
而地域不同,國家不同,大家祭祀的神也不盡相同。
雖然所有人都祭祀天地,祭祀神靈,但迴歸到現實的生活,大家又沒那麼相信神。至少,這些朝堂中人,沒有誰對什麼神有信仰。
可今天不一樣,難道現在這些都是巧合嗎?這踏馬也太巧了!
粗壯的紫光摧毀了登山的道路,緊跟着暴雨如同翻海。
車輛、馬匹等在狂風暴雨中根本扎不住腳,紛紛向山下滑落。更有不少人滾落失蹤。
「誰能告訴朕,這天象究竟爲何!」
嬴政現在離奇憤怒了。
「太史,你給朕出來,這就是你占卜的吉日良辰!」
「月神!你來告訴朕,這天象究竟是何意!」
「呀啊~」
……
太史早已不知去向,月神卻是倒黴地被牽連。她仰面接受着暴雨的沖刷,眯着眼睛,維持着這個姿勢一直沒有動彈。
這天象,不該。可到底發生了什麼,天象爲什麼會變這樣!
這根本不是人力可以做到,就算是天人,也不可能這麼肆意地篡改天地。
「喂!你在想什麼,快走吧。」
姬言看月神一直在那兒發呆,不禁大聲地提醒,這個詭異的天象根本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走爲上計。
「喂!」
但月神對姬言的叫喊置若罔聞。
……
嬴政沒有得到任何人的回答,只不斷地被人勸說下山,這裏危險,但他堅決不會後退。
天問劍***地面,嬴政雙手扒着劍柄,腳在泥水中站穩。
「朕要登上泰山,天阻擋不了。」
「陛下!」
「章邯!」
嬴政張嘴大喊一聲,狠狠地瞪着他。
章邯也是硬氣,竟然疆着跟嬴政對視。但他終究還是咬着牙發號施令:「影密衛,護送陛下,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