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一覺醒來，他考慮過那個吻會造成的後果，考慮過葉思瑤會有什麼反應，唯獨沒有考慮自己對葉思瑤的心思。
程北沐不能說對感情反應遲鈍吧，那簡直就是完全不開竅！男女關係還沒捋明白呢，更何況男男關係。
他記得以前無意中翻過女同事的一本漫畫書，裏面各種裸露，各種體位簡直污的他沒法再看第二眼。
他剛翻開就羞紅了臉，把書合上還給了女同事，還要裝出一副老司機的樣子向女同事真誠說教：不要相信漫畫裏的東西，現實中的男人是不會喜歡這麼平胸的女人。
然後女同學告訴他，那個平胸的“女人”其實是個男人，他驚得三觀直接炸裂了。
程北沐對同性戀倒沒有什麼歧視，只是從來沒想過性向的問題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所以當葉思瑤向他提出這道送命題時，程北沐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本漫畫書裏的內容……emmmm，所以我應該是站在平胸“女人”背後的那個男人吧？
啊，不對不對，重點錯了！
程北沐趕緊晃了晃頭，把那些烏七八糟的漫畫內容甩出腦外。
他看着葉思瑤一臉認真的表情，支支吾吾道：“人在喝醉的時候體內容易多巴胺分泌增多，影響下丘腦對甲狀腺素，腎上腺素的調節，使身體和情緒處於愉悅放鬆的狀態。親暱行爲更能影響身體內激素調節，導致循環互動。”
葉思瑤：“……”
眼見小可憐垂下眼眸，表露失望的表情，程北沐緊張極了，覺得自己一定是講的太晦澀難懂給對方造成困擾了，急忙翻譯成大白話：“就是咱們昨天的行爲可能是一時衝動，瑤瑤你千萬不要覺得我對你有非分之想啊！”
程北沐認爲小可憐以前遭受過虐待，還差點被當成男寵獻給自己，心裏肯定會對這種事產生厭惡。
他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對方相信自己，要是小可憐現在覺得他圖謀不軌，那不等於之前的努力全白費了嗎？
沒準小可憐現在心裏就在想着：說什麼照顧我，說什麼拯救我，到頭來還不是饞我的身子？呸！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
一想到這些程北沐就瑟瑟發抖，生怕自己在對方的心目中被打回原形，接着解釋：“瑤瑤你放心，我以後再也不喝酒了，你要還氣不過就打我罵我，隨你處置！”
他說的誠意十足，但聽到葉思瑤耳朵裏格外扎心。
打他罵他，葉思瑤捨不得。
他把面前的男人視爲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想過剋制自己的慾望，但還是沒忍住，既然這層窗戶紙被捅破，他就不想再逃避了，想像程北沐說的那樣，兩個人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但程北沐現在的表現無疑給了他沉重打擊，葉思瑤想不明白，如果對方不喜歡自己，又爲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好？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程北沐是一個言而無信，不負責任的人。
唯一能解釋的就是，面前的人是個直男，無法接受同性戀的身份。
他沉默了半響，身子不由自主的和程北沐拉開距離，端正乖巧的坐在一旁，臉上恢復溫柔和善的笑容：“北沐哥你別緊張，我剛跟你開玩笑呢。”
程北沐怯怯的看着他：“真的？”
“嗯。”葉思雅咬着牙違心說道：“兩個男人之間怎麼可能會有那種喜歡？”
程北沐半信半疑的打量着他，可能是對方演技實在太好了，根本察覺不出任何異樣。
“北沐哥，我們去喫早飯吧。”
葉思瑤說完就率先離開了房間，程北沐不知道是不是產生幻覺了，就在他轉身的瞬間疑似看到一抹不捨的神情，不過當他回過神來時，對方行爲舉止儒雅溫順，跟往常無異，只能懷疑是自己想多了。
喫過早飯後，葉思瑤提出想去給白兔買些可以磨牙的堅硬飼料，程北沐想陪他一起去，被他婉言拒絕了，說剛喝了酒應該在家好好休息，他馬上就回來。
程北沐覺得他可能需要一些獨處的空間，再說了，葉思瑤是自己的患者又不是囚犯，沒必要時時刻刻都盯着，患者也是需要人生自由的。便沒再堅持。
葉思瑤離開程家，走了好遠的距離才停下腳步，從兜裏掏出一團被揉碎的書信，展開，上面是鄭昊和程北沐這些年的交易清單，底下還留着一行小字：
【不想一起死就在今天下午三點來市醫院後面的廢棄樓。記住，一個人來】
這是他今天早上在門口收到的急件，因爲封面字體太過熟悉，他沒有選擇轉交給程北沐。
他摸了摸縫在袖領口的鐵釘，將一份文件和認罪書郵寄給了警察局，然後自己孤身一人去赴約。
現在的葉思瑤已經沒有任何牽掛，確定了程北沐的心意後，他終於可以毫不顧忌的撕開一切僞裝，去和惡魔做最後的決鬥。
本來他還不想這麼快和鄭昊來個了斷，他捨不得程北沐，捨不得那一縷照射到地獄中的陽光。
不過這次鄭昊觸碰到了他的逆鱗，他可以被虐待，可以被侮辱，甚至可以去死，但絕對不能允許任何人傷害到程北沐。
那是他心目中唯一的淨土，他必須守護。
市醫院後面的街道地處偏僻，人流量不大。此時已經步入八月，道路兩旁的樹木因長久沒人修剪，將道路遮的綠蔭密佈，走在路上時，都能聽到咯吱咯吱踩踏枝葉的聲音。
來到廢棄樓下，葉思瑤停下腳步，看着離自己十米遠，那個一遍遍刻在心裏，至死都無法忘記的面孔。
面孔是一個三十五歲上下的男人，身軀凜凜，皮膚黝黑，歲月的洗磨以及煙燻讓他的指尖微微發黑。
“竟然是你？程北沐呢？”鄭昊撫着下巴稀疏的鬍渣，在看到葉思瑤到來時略微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復了嘲弄不屑的笑容。
“你還不配和他見面。”葉思瑤冷冷的迴應，眼睛裏半點波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