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辭將手裏的酒杯擱在一旁的地上,雙手換在胸前:“明銳是吧,我記住你了。我是被你劫到這個地方的,也是你親手遞上毒酒給我,待我變成惡鬼之後,我就天天纏着你,等你睡覺的時候就趴在你的牀頭,等你洗澡的時候就趴在窗戶外面,等你喫飯的時候就蹲在桌子底下,等你如廁的時候……”

    “總而言之,我是不會放過你的!”說着,她。瞪了一眼旁邊的太監,“還有你。”

    “你這小妮子,嚇唬我?”太監尖着聲音像是公鴨似的。

    在他手上不知道解決過多少個不想死的人,此番見景辭還在負隅頑抗,直接雙手插在腰間說道:“明大人!直接捏住她的嘴,把這些毒酒強行灌下去!”

    其實只要景辭真的死了,便會重新迴歸妖界,恢復法力,這也算是歷劫成功。林左林右二人化作蚊子停在她的袖子上,既緊張又有些激動。

    師傅死了之後就能回來了!也不知爲何,他們現在竟是期盼師父她老人家早點把這杯酒給喝掉。

    “喝毒酒會不會很難受呀?雖然我不想看着師傅難受,可我也不想她繼續當個凡人。”林右嗡嗡的說。

    林左道:“難受也就一會兒的功夫,我們現在須得一直陪在師傅身邊,在精神上鼓勵她!”

    他們滿眼期盼的看着那個黑衣男人,心道:快快快,快點把我們家師傅給毒死吧!

    明銳的眼睛上下掃視這個女子一眼,捏緊的拳頭裏滿是汗水。

    他雖然是皇帝的暗衛,但是還從未殺過人。如今看着景辭那雙澄澈的眼睛,愣是下不去手,別開臉說:“還是公公你來吧。”

    那個太監不想在今夜遭了這種晦氣的事情,撇撇嘴:“皇上是將這件事情交給你的,又不是交給我的,你儘管動手便是。”他眼珠子轉了轉,語氣嘲諷“該不會是明大人害怕吧?”

    “呵,我會怕她?”

    不就是給女人喂毒酒麼,有什麼可害怕的?他剛準備拿起地上的酒,這時景辭的膝蓋微微一動,直接把被子撞到在地。

    “哎呀,失誤。”

    “你,你故意的!”

    “廢話。”她搖搖頭,無奈問:“若是別人讓你喝毒酒,你會乖乖的喝?”

    “你這是在抗旨。”

    “所以呢。”左右不過是一死,景辭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皇帝說要用毒酒賜死,現在毒就被我撞倒了,若是你們以其他的法子瞭解我,那便是抗旨!”

    黑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她“好心”的提出建議:“你們再去娶一杯來。”

    “雜家去取!”老太監。快要被他這副無奈的樣子給整瘋了,還以爲他一開始拿了酒會乖乖的喝下去,不要廢話,一大堆就算了,最後還將酒撞倒!

    失策失策!帶自己取回酒來,一定要捏住她的下巴,直接取了他的小命。

    很快,房內只剩下兩人兩蚊子。

    景辭與明銳相互對望,四周突然變得安靜起來。終於,她忍不住打破平靜,盤腿坐在地上:“大哥,你是不是第一次殺人?”

    “嗯。”

    “你是不是很害怕?”

    “嗯。”他耳尖微微泛紅,想了想之後接着說:“只不過這次我把你殺了,日後就不是第一次殺人了。”

    “那,那咋能殺人呢。這樣不好,不好。”

    景辭開始胡扯:“記得當年我爹讓我殺雞鍛鍊膽量的時候,我揮刀砍一下它的腦袋,血濺了我一臉。老爹當時說只要第一次做了這件事情之後,第二次第三次便不會害怕,可當我第二次第三次拿着刀走向那些個雞的時候……”

    她搖搖頭,“我看着他們單純無辜可愛的小眼神,心裏就在想,公雞這麼可愛,怎麼能去殺它們呢?尤其是它們的血濺在自己的臉上,哎呀,多麼難受啊。”

    明銳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看她:“你到底想說什麼?”

    其實她就是單純的想要與這個男人套套近乎,找些話題來拉進二者關係,然後尋找能說服他放過自己的突破口

    “我想說,小雞與我無冤無仇,我爲何要去殺他們。同理,你我二人無冤無仇,你爲何又要殺我呢?”

    因爲皇命不可違。他自小在皇宮裏里長大,得殿下照拂,身邊的所有人也都告訴他日後習的一生功夫後必須誓死保衛皇帝。

    他是皇帝暗中培養的暗影,忠心耿耿,唯皇命是從。

    他微揚下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如果有一天他讓你死呢?”

    “不可能!”他說的斬釘截鐵,撩起衣襬坐在地上。

    其實他生在深宮中,嫌少與旁人說話。之前。也有一些小太監小宮女來找他說話,不過他這個人總是冷冰冰的一張臉,不喜開口。

    漸漸的大家覺得他無趣,索性不再同他說話了。

    他第一次見這麼話多的女子,嘴巴嘚嘚嘚的說個不停,不禁好奇:“九王爺不嫌你吵鬧嗎?”

    “愛一個人就要接受她的所有,再說了,有些人就是喜歡活潑的女子。”說着,她彎彎脣,笑問:“你有心上人嗎?”

    他搖頭。

    活到現在一直都是無慾無求的,從未想過男女之情。

    再說了,他抿脣:“那些女子看不上我的?”

    明銳生的一副好皮囊,劍眉星目,是人羣中耀眼的存在,這種相貌怎得會有女子看不上他?

    “爲什麼你會這麼說?”

    “因爲很多女子看到我的時候都會捂嘴跑開就好像是見了鬼似的。”

    不應該啊。景辭疑惑的看着他,認真一思索,拍拍大腿道:“我知道了!她們哪裏是討厭你,明明就是害羞啊!”

    “害羞?”害羞是什麼?她不解。

    這時,之前的老太監端着毒酒來,接着他們的話道:“害羞就是一個人遇見自己心上人的時候,會覺得不好意思。”

    “沒錯。”

    景辭打了個響指,沒想到這老頭知道的還挺多嘛。她拍拍身側的位置,邀請老太監坐下一起嘮嗑。

    公公搖頭,“我是來取你性命的,怎得會同你坐在一起!”

    “天色尚早。”明銳道:“不妨公公也坐下來暢談一二,待天明之後了結此女性命便是。”

    與一個將死之人說話麼?公公似不情不願的坐下,翹着蘭花指盛着毒酒的被子放到桌子上,然後傲嬌開口:“總之你也活不了多久了,那就多嘮嗑嘮嗑,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

    三個人圍在一塊兒,從天黑說到天亮。景辭甚至講到了自己小時候不小心拾人家雞蛋被一個大媽抓起來打了屁股,最後自己老爹來了,直接拎其那女人的兒子,在他屁股上打了幾把掌,並且惡狠狠的說:“你再打我女兒,我就揍你兒子!”

    太監公公笑的前仰後合,眼淚都出來了,“你老爹還真是寵你,不像我……自小家裏就苦的很吶,被送進宮裏當太監。哎,雖說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可我,,”

    伴君如伴虎,他也是把腦袋掛在腰帶上過日子。

    因着他常年待在君主身側,逐漸的,也沒有人願意同自己說話了。要知道,一個寂寞久了的人是多麼渴望有個朋友啊。

    當天邊泛白,公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腦袋一歪依靠在明銳的肩膀上,似含糊不清的說:“頭一次聊的這般盡興,倒讓人不捨得殺這個小姑娘了。”

    明銳方纔聽完景辭描述山野間打獵的趣事之後,心裏也很憧憬。若是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能和她繼續聊上個幾天幾夜。

    只不過,皇帝下了命令,此人必死無疑!

    他不忍開口,擡手指了指景辭身旁的毒藥。

    天明瞭,一絲亮光透過窗戶。

    景辭心裏已經很感激了,畢竟他們倆多給了自己不少活着的時間,雖說最後還是難逃一杯毒酒的命運……

    她拿起酒杯,吸了口氣。

    “小辭。”

    “啪嗒。”大門自外推開,蕭澈一襲黑袍,神色溫柔:“你怎得忍心拋下本王?”

    景辭驚訝不已:“你,你怎麼來了?”

    其實,早在景辭與明銳他們嘮嗑的時候,蕭澈就已經站在了窗外。

    他聽小辭說了一夜的兒時趣事,竟是不忍打斷。同時,蕭澈還覺得心裏頭有點酸,畢竟那些事情她都沒有和自己說過呢!

    走過去抱起景辭,他道:“你的事情,待回去之後在慢慢的和我說。”

    “王爺,您不能帶走景姑娘!”

    明銳和太監也跟着站起來,畢竟他們都是皇帝身邊的人,就算心裏不願要景辭的命,可是聖旨不可違啊。

    蕭澈長眉一挑:“怎麼?”

    “我,我們。”

    太監咬牙,“皇上說此女配不上您,所以讓我們用一杯毒酒賜死她。”若不是自己耐不住寂寞,多和景辭聊了幾句的話,估計她早就見了閻王爺了。

    景辭這時也拍拍蕭澈的肩膀,:“這事怨不得他們,畢竟是皇帝下的命令。”

    “愛妃說得對。”

    他的黑眸深不見底,語氣輕飄飄道:“那就砍了明銳的兩雙手吧。”

    是他劫走的景辭,此仇不得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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