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莞寧仍記得最後一次見母親是在端慈皇太后的朝德宮中。
那日是沈清羽和太子慕之淵大婚,也是宮中的中秋佳節。
母親和父親作爲沈清羽的父母被邀請在列,母親放心不下自己,偷偷跑來看她。
卻沒想到竟是她們母女二人最後一面。
沈莞寧記的,母親同她說:“你自己也保重。”
沈莞寧心中無盡的悲傷蔓延開來。
在馬車上,慕懷姜展開長臂將她攬入懷中,玉手在她的肩膀輕輕拍着。
沈莞寧強忍着淚,並未哭。
她道:“王爺,沈家的荷花池地處偏遠,那裏晚上基本沒有人會過去,母親在那裏淹死,妾身覺得此事定有蹊蹺。”
“無論如何,我們去看看便知。”慕懷姜道。
沈莞寧點頭。
沈府。
白色的綢緞搞搞懸掛,沈府屋檐上的大紅燈籠都換成了白色。
這一切無不是在告訴沈莞寧,她的母親蔚淑慧是真的走了。
慕懷姜下了馬車,雪珠和紅蓮上前想要扶沈莞寧下來。
但見慕懷姜站在馬車下,朝沈莞寧伸出手,這倆丫頭便又默默退下。
沈莞寧從馬車內出來,擡眼便瞧見沈府上下一片縞素。
她心尖顫抖,有股酸澀的意味涌上心頭。
她看了片刻,然後伸手握住慕懷姜的手。
慕懷姜帶着她下了馬車。
沈府門口有小廝進來相迎。
“南安王,南安王妃裏面請。”
慕懷姜牽住沈莞寧的手,帶着她往裏走。
這院內的人皆穿着白衣,沈莞寧看着一路跟隨小廝走到大堂。
她母親的棺槨就停放在那裏。
太子慕之淵和沈清羽在那裏上香跪拜。
虹娘在一旁招呼前來弔唁的賓客。
從前伺候她母親的蘇嬤站在棺槨前,無聲的抹淚。
沈莞寧環視一圈,最終在角落找到她的父親沈長青。
她腿腳痠軟。
慕懷姜扶住她。
沈莞寧走到棺槨前,上香跪拜。
慕懷姜陪着她一同給沈夫人上了一炷香。
一旁的慕之淵和沈清羽看着他們。
等沈莞寧的香上完,頭也磕完,起身朝沈長青走去。
她的眼睛裏全然沒有太子和太子妃。
沈清羽來勁了,她想讓丫頭上前教訓,慕之淵眼神制止,低聲道:“畢竟今日死的是她的母親,你最好收斂一點。”
沈清羽強行嚥下心中那口氣,應了一聲:“妾身知道了。”
沈長青看到沈莞寧和慕懷姜向自己走來,他羞愧的無顏面對沈莞寧。
沈長青默默地轉過身想走。
沈莞寧喊住他:“父親!”
沈長青頓住腳步,緩慢的轉過身來,眼眸閃躲,行禮道:“拜見南安王妃。”
沈莞寧上前,問道:“母親的死是怎麼回事?”
沈長青垂眸道:“她昨夜途徑荷花池,不小心摔了進去,等家丁救上來的時候,便已經沒氣了。”
沈莞寧驟然低聲道:“糊弄鬼呢!”
“菀寧。”沈長青擡眸小聲喚着沈莞寧的名字,“事情確實如此,我也覺得很突然。”
“你母親掉下去的時候的,身邊是沒有人,至於爲什麼要去那種地方,我也不清楚,可事實就是如此,人已經去了,我們能怎麼辦。”沈長青道。
沈莞寧搖了搖頭。
不對勁。
蔚淑慧深夜出去,身邊一定會跟着丫頭婆子的。
人在深夜出事,身邊又沒有人太過蹊蹺了。
沈莞寧不依不饒:“父親,母親的死,要徹查。”
虹娘在一旁招呼前來弔唁的賓客,她的目光一直看向沈莞寧這邊。
她走過來,俯身行禮道:“拜見南安王和南安王妃。”
沈莞寧沒看她。
虹娘道:“夫人的死我們也很惋惜,南安王妃今日諸多賓客前來弔唁夫人,你口口聲聲說着要徹查,難道以爲夫人的死另有蹊蹺?這讓賓客聽到了不太好吧。”
沈莞寧轉眸看着虹娘。
這個女人,今日看起來氣色紅潤有光澤,她的母親蔚淑慧去了,全府上下最高興的便是她了吧?
“虹姨娘,莫不是心虛了?”沈莞寧雙眸盯住她臉上的神色道。
虹娘淡淡一笑道:“南安王妃說話要有根據,沈夫人是意外落水而死,您不能因爲接受不了現實就將此事鬧大。”
虹娘上前,湊近沈莞寧,故意將聲音壓低道:“況且……在外人眼中,你是我虹孃的女兒,你可不是蔚淑慧的女兒,別弄錯了身份,給沈家和自己招來殺生之禍啊,菀寧。”
沈莞寧渾身驟然一僵。
虹娘這一句輕飄飄的話,擱在從前,沈莞寧並不會覺得有什麼。
而現在,她腦海中閃過無數個想法。
虹娘和沈清羽最怕的就是她和沈清羽的身份被曝光。
那蔚淑慧的死,真的是一場意外嗎?
還是這其中另有隱情?
沈莞寧的眼眸暗了暗。
她一把扯住虹孃的衣領,低聲警告道:“我沈莞寧,從來不在乎這些,倘若身份曝光,你以爲倒黴的會是我?”
她那雙美麗且耀眼的眼眸,在虹娘強裝淡定的臉上緩緩掃過。
她低聲道:“身份曝光,只怕死的會是你的寶貝女兒沈清羽。膽敢拿這件事來威脅我,你可別忘了,她的處境可要比我難過了,只要我願意,我們的身份隨時可以曝光!”
虹娘咬牙切齒。
“你想怎麼樣?”
“害她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沈莞寧冷聲一句,然後拂袖離開,前往蔚淑慧的棺槨。
女人的第六感有時格外的準確。
虹娘聽言,險些站不穩。
沈長青上前將虹娘扶住,問道:“菀寧都和你說了什麼?瞧你們臉紅脖子粗的。”
虹娘搖了搖頭,柔聲道:“菀寧一時間不能相信她母親去了的事實,前來質問我,沒事,我能理解,畢竟沈夫人是她的親生母親。”
“是菀寧不懂事了,淑慧去了之後,這府中上下一切都是你打點的,當心身子。”沈長青道。
虹娘衝沈長青彎脣道:“能得老爺這般體諒,虹娘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