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嘈雜歸於平靜,小廝手上的冊子已記上十數人。

    齊墨爲首,便以他先試琴。

    可他激動之情尚未平復,竟手抖得厲害。

    衆人看向他,順便也看見了他身旁的趙長茹與許元景,見他二人衣着寒酸,不免露出鄙夷之色。

    更甚,有人偏頭譏諷道:“阿貓阿狗也敢來清音閣。”

    他旁邊的人附和道:“只是看看,眼饞罷了,這琴豈是誰都買得起的?”

    那人又道:“這琴是何等高雅之物,可別讓這等粗鄙卑賤之人看髒了。”

    他眼裏滿是輕蔑不屑之情,揚起的下頜指着趙長茹與許元景,下撇的嘴角顯示出他所有的鄙夷。

    齊墨聞言大怒,指着那人罵道:“附庸風雅之輩也敢狗眼看人低!”

    報價小廝不緊不慢道:“二位若是再要吵鬧,便請離開我清音閣。”

    若是被趕出清音閣,這新琴自然是沒資格再競買了。

    那人輕咳一聲,雙手抱在胸前別開眼。

    琴他勢在必得,可不能爲兩個卑賤之人,失了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對方已經偃旗息鼓,齊墨也咬牙忍下怒火。

    趙長茹瞥向許元景。

    見他平靜無波,泰然自若地立着,雖一身襤褸布衣,卻掩蓋不了那骨子裏透出的貴氣。

    她才頓悟先前覺着他揹着揹簍的樣子奇怪也正是因此。

    他那彷彿與生俱來的貴氣,與鄉俗之物實在違和,仿若只有琴書筆墨與他相配。

    趙長茹無奈搖頭暗笑。

    她這是被美色蠱惑了?連貴氣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竟也能看出來了。

    報價小廝再次催齊墨試琴。

    齊墨偏頭悄聲道:“子常,你來替我。”

    他方纔是激動得手抖,現下是氣得手抖,哪還能撫琴,沒抱着那琴砸人就已經是剋制了。

    趙長茹驚訝地看向許元景。

    小秀才還會撫琴?

    其實許元景並不算會,只是偶有一次受齊墨之邀,一同拜訪過一名隱世琴師,受了些指點。

    可在齊墨眼裏,那哪裏只是指點,分明是恨不得將畢生所學傾囊而出,那日他生生成了端茶遞水的小廝……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那隱世琴師竟想收許元景爲徒。

    許元景自然是謝絕了。

    在那之後,齊墨便對許元景更爲敬仰。學識之上許元景便已讓他望塵莫及,不曾想連琴技天賦,也是他無法比擬的。

    但如此有才有識之人,乃他密友親朋,便讓他也覺着臉上有光。

    他幾次想要送琴給許元景都被拒絕。

    依許元景之言,琴,玩物也,未取進士,不敢有之。

    這又是齊墨另一個敬佩許元景的地方。

    他考取功名之心從未動搖過,不論風霜雨雪,不論妄斷非議。

    許元景從容走到琴旁。

    他立在那裏,手懸停在琴上,滿室之中便有了光華。

    趙長茹屏息以待,心臟“撲通、撲通”地跳着。

    她家小相公,咋越看越好看了呢?

    終於,他的指尖碰上琴絃……

    趙長茹雙手緊張絞在一起。

    有種自家孩子上臺表演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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