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巴掌的衝動,趙長茹忍了。

    打人不打臉,好歹秦川也是兩京名士,有頭有臉的人物。

    若秦川真捱了她的打,且不說氣得當衆扒了她的馬甲,指不準還得扒了她的人皮。

    趙長茹乾脆轉了話頭,將問題拋給秦川道:“前次,公子比琴輸與我,應下‘悉聽尊便’之言,不知可還作數?”

    衆人聞言來了興趣,拈塊糕點,捧碗花茶,看戲似的等着下文。

    秦川笑了,掃視一眼衆人,將身子微微斜傾。

    趙長茹見狀,仰身躲避。

    秦川笑意更濃,直了腰身,揚聲道:“自然作數。”

    趙長茹聞言雙眼放光,想着兩京名士,國朝頂流,帶貨銷物的弄潮兒,已經一隻腳上了她的致富大船,自然是喜不自勝。

    卻聽秦川低聲道:“只是川有一事……”

    他雖眉頭微皺,面帶困惑,眼中卻滿是壞笑。

    趙長茹咬牙。

    這是又拿扒馬甲之事來威脅她!

    見她粉拳緊握,秦川滿意一笑,“不知公子可否與川比試了?”

    趙長茹陷在鬱悶之中,一時並未出聲作答。

    便見秦川失望搖頭,兀自喃喃道:“果真是不敢。”

    他狀似自言自語,聲音卻不高不低,正讓周邊衆人聽見。

    衆人本就盼着他二人再比試一場,他們也好一飽耳福,聽得秦川這般言語,好一番長吁短嘆,扼腕遺憾,連帶着看趙長茹的眼神也多了幾分複雜,竟似真的信了秦川所言!

    趙長茹瞪向秦川,冷哼一聲。

    她也是有脾氣的!

    比就比,她一個開了掛的,還會怕了他不成。

    只是這回,該她先撫琴。

    趙長茹瞥一眼琴臺,挑釁問道:“我若再贏了,你當如何?”

    秦川淺笑不語。

    趙長茹冷哼一聲,仿若一隻高傲仰着頭的公雞,神氣地繞去琴臺後落座,一雙桃花美眸,自玄鐵面具之後,射出兩道寒冰似的光。

    秦川擡手摸了摸鼻子,微垂下頭,笑意加深。

    趙長茹見狀,氣怒眯眼。

    前次顧念這小子是兩京名士,雖是她最終贏了比試,卻特意收斂鋒芒,爲這小子留下幾分薄面,今次既然是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相逼,便莫怪她不留情面,將他踩在腳底下摩擦了!

    趙長茹凝神屏氣,擡手勾弦。

    “錚——”一聲。

    衆人之心因此高懸。

    只見素手翻雲覆雨之間,氣吞山河之勢席捲而來。

    冰山崩塌,瀑布飛流,狂風肆虐,大雨滂沱……

    各人耳中有各人的景象,卻皆生出自感渺小,敬畏天地之意。

    一曲罷了。

    竟有人跪伏而下,呼天喊地喚神靈。

    趙長茹見狀,不由得一驚。

    這、這……

    忽而,一聲一頓的清脆掌聲響起。

    秦川走上前,拱手作禮,心悅誠服道:“是在下輸了。”

    他面上仍舊帶笑,絲毫不見輸琴的窘迫,甚至還有幾分心滿意足。

    趙長茹不由得一愣,轉念一想,忽而瞭然。

    原來,秦川三番兩次挑釁於她,爲的竟是讓她無所顧及,無所收斂地展現出琴技。

    趙長茹皺眉問道:“爲何?”

    這是問秦川爲何不顧臉面,偏要讓她展盡琴技,再次當衆輸與她。

    難道兩京名士,國朝頂流當着不香嗎?

    秦川輕笑道:“方纔已說了,今日有緣再見公子,特意請教一二。”

    言下之意,他方纔所言,並無挑釁之意,而是真心實意地想要請教琴技。

    趙長茹遞去個“我信你纔有鬼”的眼神。

    秦川忽又道:“公子放心,川所應‘悉聽尊便’之言,仍舊作數。”

    這是逗着她玩兒呢!

    趙長茹咬牙,“既如此,在下便不客氣了。”

    秦川聞言笑意更濃,看趙長茹的眼神更是不懷好意,如同見着自個兒飼養的小寵,被逗弄得發了火一般。

    蕭映雪已徹底爲雷風公子傾倒,雖知雷風公子已有妻室,不敢奢望與雷風公子琴瑟和鳴,卻不妨礙少女生出滿心仰慕。

    夏庭軒雖不甚情願,卻也不得不承認——

    這姓雷的騷包,琴技確實了得。

    又見蕭映雪聽琴之時,如癡如醉的嬌俏模樣,更覺心酥不已,便生出學琴之意。

    府城小霸王,夏家的小祖宗,素來只愛舞刀弄棒,策馬揚鞭的,竟要學琴!

    這消息之於府城衆人,便如同聽着懷孕的母豬,生了只猴子似的不可思議。

    夏庭軒自也不願讓人看他笑話,便想着悄悄尋個教琴的師傅,等學成了再昭告衆人,總歸他一定能學成!

    可找誰呢?

    普通琴師,他看不上。

    能做他師傅的,必定要琴技了得,當世無二。

    夏庭軒看向秦川,眉頭皺起,輕哼一聲。

    不戰而敗的懦夫,不配做他的師傅。

    再看一眼趙長茹,挑剔地上下打量一番,勉爲其難地點了頭。

    雖說這騷包不是個正經人,不要臉地四處勾搭小姑娘,但論及琴技倒是不差……

    齊淵立在人羣之中,自餘韻之中清醒,一雙眼直愣愣地盯在玄鐵面具上,眉心不覺漸漸收緊。

    莫名的,他覺着這雷風公子,竟有幾分熟悉。

    趙長茹瞥見齊淵,登時呼吸一頓,辭了衆人便匆匆而去。

    晃眼間,雷風公子已不見了蹤影。

    齊淵探目而望,心中若有所失。

    恰時,向掌櫃得了丁武報去的消息,從後廚迎出來,恭請齊淵往隔間而去。

    向掌櫃親自奉茶,“齊公子今日前來,可是爲見趙家妹子?”

    齊淵點頭,詢問趙長茹下落。

    向掌櫃笑道,“咱這品味軒的趙掌櫃,可是個大忙人。”

    齊淵自是知曉的,趙長茹不光是品味軒的趙掌櫃,還是玉衣坊的趙掌櫃,便又問向掌櫃:“夫人可是在玉衣坊?”

    向掌櫃搖頭笑嘆,“許是在福利院呢。”

    齊淵聞言皺眉:“福利院?”

    向掌櫃於是將趙長茹從王婆子手上買了孩子,小奴,安頓在小院子裏,供喫供喝地事說與齊淵聽,末了,感慨不已道:“這趙家妹子真是個心善的好人兒!”

    齊淵聞言靜默,眼神疏忽混沌,一瞬陷入沉思。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