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茹笑着又許元景嘴裏塞了一口,“娘放心,飯,我還是會喂的。”

    她眯着眼,將掛在許元景嘴角的飯粒,用筷子生硬地撇進他嘴裏,忽而轉頭看向許母,粲然一笑,“娘,您先去喫吧,相公我會伺候好的。”

    許母懷疑地看一眼自家兒子那鼓囊囊的腮幫子,在六福的攙扶下往外走,臨到門邊,仍舊擔憂地望過來,小心翼翼地叮囑道:“長茹,別把人給噎死了。”

    趙長茹扭着頭,笑得一臉燦爛,大聲保證道:“娘放心!噎不死。”

    許母不忍,別過頭去。

    六福老成地嘆了口氣,攙着許母出偏房而去。

    趙長茹回過頭,將碗筷塞進許元景手裏,嬌哼一聲,“自己喫!免得把你噎死。”

    許元景捧着碗筷,笑得滿眼寵溺。

    ……

    因着昨日半晚之時,已有人遞來消息,說是雷風公子意欲上黑虎山剿匪,雲陽村衆人便安心幾分。

    總歸是天塌下來,有個兒高的頂着。

    現下有雷風公子挺身而出,幫着他們把天給頂着,他們自然鬆一口氣。

    且還有長茹護着,他們便更是不用怕了。

    雖說膽大了幾分,卻也並非就這般,聽之任之了事。

    李嫂子說得對,他們也該出份力!

    昨日,劉壯在雨中說的那番話,但凡有幾分血性的漢子,聽了都是滿心憤慨難平的。

    只是昨日,他們嚇得不成樣子,且也來不及準備,所以不敢與那些畜生來硬的。

    現下,他們撿了那些畜生遺落的彎刀,再與那些畜生拼命,指不准誰死誰活!

    小土匪們遺落了十數把骨柄鐵刃彎刀,讓村子裏十數個年輕力壯的漢子,一人一把分佔了去。

    這刀是劉壯主張分的。

    彼時。

    即便是因爲寡不敵衆,挨受了小土匪兩刀,劉壯卻仍舊挺着,任由高蓮花眼睛都哭腫了,劉壯也不爲所動,管着那十數把骨柄鐵刃彎刀,問可否有人願爲保雲陽村平安挺身而出,若有人願意便領走一把彎刀作武器。

    漢子們大爲觸動。

    劉壯能拼了命地抵住土匪,他們也是五尺高的漢子,咋就不能?

    於是,那十數把彎刀,被一把把領了去,繼而,以劉壯爲首的雲陽村自衛隊正式成立。

    女人們也不甘示弱,在李嫂子與何嫂子的號召下,帶着自家小的、老的,學起了趙長茹晨練健身,爲着土匪來時不給自家漢子拖後腿。

    村子裏的女人,除卻少部分像高蓮花一般,受自家漢子嬌寵不用上山下地,多的都是在家可織布紡紗,在外可種豆摘瓜的全才,身子底兒本也不差,只是讓土匪欺壓慣了,膽兒給嚇得只剩芝麻大小。

    現下,男人們要與土匪們拼命,女人們便也膽兒大起來。

    不得不說,李嫂子與何嫂子二人是真厲害,兩人能罵得一羣人啞口無言,也能招得一羣人同心同德。

    總而言之,因着黑虎山上那羣畜生,雲陽村之衆人變得空前團結。

    往前,各家之間的嫌隙摩擦,在此時也都只當過眼雲煙,不再兩廂拉扯計較。

    趙長茹快馬進到九陽縣城,一刻也不耽擱地趕去玉衣坊,一瞬變作雷風公子而出,與馬二一同前往城中的一處院子。

    國朝最大的鏢局——龍門第一鏢局,從前在九陽縣城中,本有用於中轉、停息的分鏢局,可後來因黑虎山上賊匪猖獗,龍門第一鏢局便廢棄了九陽縣以及周邊諸縣的走鏢業務,於是九陽縣城中這處原本供鏢隊中轉、停息的分鏢局便荒廢至今。

    龍門第一鏢局廢棄此處而去,這院子便歸了縣衙收管。

    可這院子實在是太大了些,十數年也無人租用或是買下,便成了趙長茹現下見着的這般,雜草叢生破敗蕭條的景象。

    也因這處實在是破敗不堪,馬二竟用二百兩銀便買下了院子,這比趙長茹先前買的院子起碼大十倍,卻只用了比先前多三倍的價錢,可以說是撿漏撿到了,超值!

    馬二卻不以爲然,用腿掃着院子裏半人高的雜草,皺眉搖頭道:“這院子這副破敗模樣,可得花不少銀錢請人來修葺打理,公子,你這筆買賣怕是不划算。”

    趙長茹隔着玄鐵面具,勾起紅脣輕笑一聲。

    她若是買別處的院子,雖是不用費銀錢修葺打理,但便是她給的價錢寬厚些,也只惠及一家,不利於她積攢經驗值。

    她買下這間院子,一來算是給縣衙賣個面子,處理了一塊壓倉的地皮,算是好事,至少夠那新上任的主簿高興一場。

    這一上任便做成一樁大買賣,他可不少從中撈着油水。

    雖說怕老縣令因着與黑虎山勾結,知曉這院子是雷風公子要買,會從中作梗不願出售院子,便將這買來的院子記在了杜眉君名下,但是,是她讓馬二去買的院子,那主簿高興她也算從因,總歸是能沾着些經驗。

    二來,這院子需得請人修葺打理,便可讓她再做一把好人。

    她只需給工錢時爽快些,優厚些,也算做了好事,應當也會積攢經驗。

    馬二不知趙長茹的盤算,望一眼院中蕭條景象,便要去集市張貼告示招工。

    趙長茹攔下他,讓他去乞丐窩找人。

    馬二震驚地瞪着眼,“公子要聘乞丐做事?”

    趙長茹抱手斜睨着他,“咋?不成?”

    馬二連忙搖頭,驚喜地點頭道:“當然成!”

    乞丐因屬賤民,做工只能拿良民一半的月錢,且還有無良之人,騙了乞丐去做工,到頭來卻一文錢也不給,總歸鬧去縣衙沒命的是乞丐,但沒法,有時討不着喫食,不得已仍舊得去做工,只求有口飯喫。

    馬二雖然被趕出了乞丐窩,卻也還念着舊情,時不時還送些喫食,去給從前交好的小乞丐們。

    雖說在他被趕出來時,他們無力挺身相幫,但從前裹一張破爛草蓆,喫一個餿臭饅頭的情誼,卻是難以輕易忘卻的。

    這處有活計可與乞丐去做,便可讓他們喫得幾日飽飯,馬二自然是高興的。

    但——

    馬二忽而皺眉,擔憂地問道:“公子,你不會不結工錢吧?”

    方纔姑奶奶那一聲笑,現下回想起來,滿滿都是算計。

    趙長茹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虛空點指着他,痛心不已道:“馬二啊馬二,我在你眼中就是那樣的人?你說,別家這般的散工,一日多少錢?”

    “約莫——”馬二轉着眼珠子想了想,“八文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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