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衆人還想着那一月之期呢,拿準了趙長茹在縣城之中,已經備好了自家的退路,怕趙長茹領着一家老小,便不管不顧一走了之,讓他們再沒法抱着她這條金大腿。

    何嫂子一瞬合掌,拍出一記脆響,表情誇張道:“誒!你說對了!這沒屋子住,沒牀榻睡,還真能往洞裏鑽!咱村那麼大口地窖,給你們睡還嫌不夠?沒錢就找長茹來要,長茹的錢是大風颳來的?再說了,有了錢便能砌牆修屋?咋?還想着拿錢使喚人下力氣呢?咱雲陽村被這地動晃得房倒屋塌,別村的也不見得安然無事,拿了銀錢也沒處使!”

    衆人面面相覷。

    何嫂子這話說得沒錯,他們拿了銀錢也請不來工匠砌牆修屋。

    “話雖這樣說,因這要人命的地動,咱各家砸毀好些物什。那些可都得費銀錢再買。虎子他娘,照你這說法,那別村的指定也是這般,那縣城中賣貨的攤販、鋪子,怕是要趁機坑咱們一把!那咱更得需費銀錢了!”

    趙長茹聞言,眉心一緊。

    這種破壞性的自然災害,勢必導致供需不平衡。在物資匱乏的時候,那些手裏掌握着物資之人,若是心黑想多謀銀錢便會違背良心哄擡物價。

    雲陽村並非地動中心,尚且似這般房倒屋塌,更莫說那受災最嚴重的地方。

    雖說這古代的城市覆蓋面積並不算廣,地動中心可能發生在廖無人煙的荒野深山,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地動中心發生在人口密集的州府、縣城,那麼,因爲此次突如其來的地動,恐怕會有成千上萬的平民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成爲流離失所的難民。

    雲陽村有如此強烈的震感,說明那地動中心離江州並不會太遠。

    這江州之所以被稱作江州,不單隻因州府所轄之地水系發達,還有便是因江州臨近常江。

    常江橫貫國朝東西。

    常江之上,還有一條紅河。

    江州臨近常江,江州周邊的州府,大多處於常江或是紅河穿流而過的地方。

    地動極易引發水患。

    一旦水患發生,且因地動死傷無數,外加天氣炎熱,便極有可能產生疫病——

    趙長茹深吸一口氣。

    這古代控制疫病的方法,可謂是慘絕人寰,殘忍粗暴,一村之中有一人染病,便將全村一併隔離,並非是將染病之人另運他處醫治,再將全村隔離以免疫病蔓延,而是將染病之人與未染病之人一併隔在村子裏,讓整個村子裏的人自生自滅、甚至爲防村中之人逃跑,會殘忍地放一把火,將村子中的人全給活活燒死。

    趙長茹隱隱約約記得,在原身尚爲孩童之時,國朝便經歷了一場大疫病,雲陽村也未能倖免於難。

    趙父便是折在那場疫病之中。

    彼時,官府已命官兵封鎖雲陽村,要將雲陽村中二百多口人,不論染病與否全給活活燒死,以此控制疫病蔓延至其餘州府。

    天子的政令如何,老百姓不得而知,只知見過的官差,全是青面獠牙的鬼怪。

    好在有神醫現世,不顧生死進到村中,才終於保住雲陽村上下,兩百多口人的性命。

    也因此,當衆人得知那縣城中,同仁堂裏的薛大夫,便是那神醫的小徒弟時,對脾氣不太好的薛大夫,也是百般包容與崇敬。

    對疫病的恐懼是留在原身記憶中的陰影。

    正在此時,它重新籠罩在趙長茹心頭。

    在後世有先進的醫療條件、較爲完善的醫療制度,面臨突如其來的疫病,仍舊會讓人惶惶不安,更何況是現今呢。

    神醫,這世上能有幾人?

    在交通不發達的情況下,即便那醫術高明的神醫出現,能救下的也只一個村莊,兩個村莊,而病死的、被燒死的卻數不勝數。

    誠然,她有能力與小秀才一道,帶着許母、八順及六福,逃離疫區,甚至躲進空間之中,等待現世之中的疫病平息,可她絕不會這樣去做。

    逃、躲,是無能爲力之策,而她有空間在手,根本無懼於疫病,又憑何去逃、去躲?

    “長、長茹……你、你咋了?”

    衆人見趙長茹捏着拳,咬着牙,雙眼赤紅一片,嚇得都縮了脖子。

    長茹這模樣,像是要打人!

    哎喲!要人命!

    他們誰經得住長茹的打?

    長茹可是能單槍匹馬,把虎老大給幹翻的人!

    他、他們也沒說白拿錢,這、這不過是借個一時半會,等那田裏的稻收了,賣給糧米商販換了銀錢,再還也不成嗎?雖說,他們也想着長茹不在乎那些銀錢,許是他們說的是借,長茹只當是給的,並不會費口舌找他們還……

    “長、長茹,錢、錢咱不要了,你、你別跟咱急!”

    今年應當又是豐年,那田裏的稻子長得不錯,他們各家雖都房倒屋塌的,卻也還沒到餓死的地步,勒一勒褲腰帶也還能挺過去,可若是惹急了長茹挨一頓打,那可得把命給交待出去!

    不成!不成!

    衆人想着,齊刷刷後退半步。

    趙長茹恍然回神,登時滿臉黑線。

    她只不過是想着,現今有空間在手,在他人危難之時,她可以不再愛莫能助,並且能夠施以援手,因此感覺到一陣心潮澎湃與熱血沸騰。

    小時候,奶奶便說她像男孩子,上房揭瓦,下河摸魚,爬樹掏鳥窩,皮孩子愛乾的事兒她都愛幹。其實,並不不只這些,她還在鄰居家裏同小男孩一起看奧特曼的時候,一心想着變作奧特曼保護奶奶,保護世界。

    當然——

    後來她的夢想破滅了,因爲在上初中的時候,意外得知奧特曼是假的。

    這遙遠的夢想,淹沒在她的記憶之中,仿若河流中堆積的河沙裏,埋藏的一隻漂亮的小螺,而此時竟又突然重現在她腦海中。

    趙長茹忍不住笑了,爲自個兒曾經的天真,也爲自個兒現今果真有能力,能夠重拾兒時的夢想。

    衆人見狀鬆下一口氣,但見趙長茹無意“借”錢,便也都垂頭喪氣準備離開。

    “大傢伙等一等。”

    趙長茹開口叫住衆人。

    衆人立時圍上來,雙眼冒光地望着她,聲兒疊着聲兒地道:

    “長茹,你說!”

    “你說!”

    趙長茹看一眼身旁的許元景,見他眼中滿是信任之色便知,無論她作何決定,他都不會反對。

    “我知曉大傢伙的難處。咱們這沒經住地動垮塌了的屋子,得咱們各家齊心協力,互幫互助,一起重新修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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