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茹搖了搖頭,鼻尖蹭過他的心口,輕輕地點了點,“你把心都給了我,我自然該爲你操心。”

    八順嘟着嘴站在院子裏,兩條眉毛緊緊皺着,毛毛蟲似的趴在他黑裏透紅的小臉上,“六福哥,嬸兒又不是妖怪,怎麼拿走了叔的心呢?”

    六福兩手捂住他的耳朵,面無表情地道:“這不是小孩子該聽的話。”

    許元景紅了臉,猛地拉了趙長茹一把,將她帶進房裏去。

    趙長茹只管笑,連那房門關上了,也還能聽得見。

    六福無奈搖搖頭,最後也笑了,帶着八順進到竈房,將飯菜盛出來,便去將許母請出來。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有別於前幾日的燥熱,清涼舒爽,微風徐徐,最適合藉着僅剩的一抹天光在院子裏喫飯。

    喫過晚飯後,許元景回到房裏看書,趙長茹斜倚在榻旁靜靜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在他臉上游移,細細描摹着他的眉眼,不知怎的,她竟漸漸生出些不安來。

    小秀才生得這般好看,若是他日出人頭地,會不會變心啊?

    “不會。”許元景擱下手裏的書,掀起眼皮看過來。他輕嘆一聲,有一些無奈的寵溺味道。

    趙長茹抱着枕頭,只露出一雙眼睛,滴溜溜地望着他,似乎很難爲情的樣子。

    原來,她一不小心把心裏的話問出了口。

    許元景本笑着,忽而臉色微變,捂住心口。

    又在痛了。

    想到薛大夫給的藥,他籠了籠袖口。

    現在還不是時候……

    趙長茹發覺他的異樣,連忙起身到他身旁,關切問道:“怎麼了?”

    許元景笑了笑,表示沒事,“許是像娘子說的,書看得太久,有些累了。”

    趙長茹狐疑地打量着他,半晌,妥協道:“那便快去睡下!”

    她想了想又說:“我同你一道。”

    許元景的心跳猛地一亂。

    趙長茹見他有些不自然,摟着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妖精似地在他耳根吹了口氣,“放心,我不會吃了你的。”她笑呵呵地將他往牀邊帶。

    許元景倒不介意被她拆喫入腹,甚至,他還想把她給吃了。

    可是他是這樣的情況——

    拖着這副身子,他只能隱忍。

    趙長茹替他更衣,垂着頭像個乖順的小婢女。

    許元景很是不適應,攔住她的手,“我自己來。你、你先睡下吧。”

    趙長茹掙開他的手,將指尖從他中衣斜襟處,一點一點往裏爬,要掏他的心一般。

    許元景頓時口乾舌燥,捉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從胸口拿開,動作迅速地躺下了,閉上眼道:“娘子,我累了。”

    趙長茹勾下身去,盯着他一陣猛看。

    許元景雖然閉着眼,卻能感覺她近在咫尺的氣息,像上好的羊毫筆尖搔着手心的感覺。

    他的手抓緊了榻沿,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喉結時不時滾動着,就像個新婚之夜,等待丈夫寵幸的小媳婦。

    趙長茹見狀,笑得彎了腰,手腳並用地爬上榻去,摟着他的腰,將臉貼在他手臂上,聲氣軟軟地道:“睡吧。”

    半晌,許元景緩緩睜開眼,見她已呼吸平緩,應當是已經入睡。

    她今日在外奔波勞累一天,怎會不累呢。

    想着,他又多幾分心疼,對那即將來臨的考試,更看重了些。

    從前,他對權勢的渴望,只爲踐行自個兒濟世治國的抱負,現下,則又多了一層,爲了替她分擔一二,於不公處給她公平,於邪惡處給她正義……

    三日後。

    趙長茹送許元景入州府參加考試。

    考前,州府考試院將所有的應試考生都安排在了同一個地方,一是爲檢驗考生的身份,二是爲防天災人禍誤了考試。

    科考是國朝三年一回的頭等大事,州府的大小官員都不敢輕忽對待,自然是慎之又慎纔好。

    送許元景到州府考試院安排的處所住下,趙長茹便尋去了仙鶴堂,找那仙鶴堂的掌櫃杜昭。

    “杜先生,小婦人今日前來,是有一個不情之請,望杜先生成全。”

    趙長茹今日並未扮作雷風公子,而是以真容示人,與杜昭便不好套近乎了。

    杜昭謙謙有禮道:“夫人請講。”

    趙長茹淺淡一笑,緩緩說道:“聽聞杜先生與夏家家主夏竹延有些私交,今日特來請先生引薦,讓小婦人有幸能與夏老爺見上一面。”

    杜昭聞言,眉心微緊。

    趙長茹爲打消他的顧慮,又道:“小婦人求見夏老爺,是爲與夏老爺談生意,不爲別的。”

    杜昭仍舊猶豫着。

    趙長茹先前並未隱瞞自個兒身份。

    杜昭知她是有個正要參考的丈夫,便疑心她求見夏竹延,並非是談生意那麼簡單,而是要借夏竹延與府司李大寶的關係,爲自個兒的丈夫走後門。

    趙長茹只說是陪夫君參考來的州府,便想趁着來這一趟見上夏竹延一面,若是能與夏家做成生意是再好不過的。

    她未說她的夫君就是許元景,也是怕許元景得李大寶賞識之事惹得夏竹延不快。因夏庭軒的緣故,夏家與李大寶鬧了分裂。

    李夫人處置了李大寶養在勾欄院裏的妓子,也把李大寶給徹底得罪了。李大寶雖當時不敢發作,背後卻使了陰招,明裏暗裏給夏家使絆子,打壓夏家的生意,卻又次次卑躬屈膝地給夏家賠罪,說是府衙裏換上的新人不懂規矩。

    鬧了幾次,傻子都知道,李大寶根本就是故意的。

    夏夫人將李夫人請去夏家,說她是夏家嫁出去的女兒,怎麼倒聯合起李大寶來害夏家。

    夏夫人因爲夏庭軒的眼睛,對李大寶很是不滿,她在李大寶跟前說不上話,便只能拿李夫人來出氣。

    李夫人對夏庭軒的疼愛不比夏夫人少,讓夏夫人陰陽怪氣地罵了一通,恨夏夫人更恨李大寶,回到李家便發了一通脾氣。

    李大寶跪在地上替她洗腳,被她一腳踢開,大岔着腿坐在地上,那洗腳水就潑在他臉上。

    隱忍數年的李大寶,頭一回打了李夫人,下了一巴掌雖是後悔,但想着打也打了,不如打個痛快,倒也一點也不收斂。

    李夫人那夜捱了一頓毒打,第二日便要上吊,被聞訊趕去的夏庭軒救了下來,若不是夏庭軒眼睛不好使,沒看清李夫人那鼻青臉腫的模樣,早就去和李大寶拼命了。那些丫鬟僕人,知道夏庭軒的性子,怕他在李家鬧出什麼事來,也不敢告訴他李夫人的慘狀,只說李夫人與李大寶鬧脾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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