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茹這話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卻又顯出她心中有十足把握,定能將那物件給磨製出來,倒讓管家放下些心來。
這話由管家轉述,讓夏竹延聽了去。
“嘭!”一聲巨響,那桌上的茶盞爲之一震,“鏘鏘”應和幾聲脆響。
夏竹延扶着桌角,微勾着身子,氣吁吁的,滿面脹紅,寬大的袖口跟着微微地抖。
“老爺莫氣,那趙掌櫃雖多冒犯之處,但她說得這般勢在必得,不正是有十足的把握將那物件做出來,讓少爺重新視物清明麼?如今少爺的眼睛要緊,等到少爺能看清了,一切還不是由老爺說了算。”
“哼!”夏竹延負手踱步,沉吟片刻,“派人盯着那趙長茹,有何異樣隨時報備。”
管家領命,正要去派遣下人,卻又被夏竹延叫住。
“探探那趙長茹與那許秀才同李大寶的關係,到底是真不和還是假不睦!既然是一條船上的人,爲何好似處處爭鋒相對?”
管家緊鎖眉頭,“老爺是說……長平王府?”
夏竹延不置一詞,擺擺手讓他快去。
趙長茹作別杜昭後,回到落腳的客棧。
新的客棧比先前那家離考試院遠一些,隔一條街。
馬二就等在客棧裏。
“姑奶奶,出了這樣的大事,你怎不知會我一聲!”
青天白鷺茶鬧出命案一事,趙長茹並未着人特去九陽縣告知馬二,還是馬二從旁處聽聞,才知曉這府城之中竟然出了這等子事,又急又氣地趕來府城尋趙長茹。
府城中本就有他安插的眼線,自然不難探聽出趙長茹的住處。
“我有一樁更要緊的事讓你去做。”
“姑奶奶你說,上刀山下火海,我馬二在所不辭!”
“去尋一位手藝一絕的雕刻師傅,不管費多少銀錢也要尋來。”
馬二不解,“姑奶奶尋雕刻師傅作甚?”
趙長茹拍了拍桌上放着的紅漆木匣子,“自然是有用處,快去。”
馬二點點頭,正要去,又猛然想起,此番尋來州府的正事,“那青天白鷺茶,姑奶奶就任人糟污了?”
趙長茹拾起一本話本子,閒適地翻看兩頁,雲淡風輕道:“青天白鷺茶我已轉手給了夏家,那命案之事自然有夏家來擺平,倒用不着咱們奔波勞苦,憂慮操心。”
馬二瞪大雙眼,“姑奶奶把青天白鷺茶給賣了!怎會賣了呢?可是那夏家強買去的?”
他說着,憤恨地握緊拳頭,“姑奶奶放心,我定將那青天白鷺茶給奪回來!”
趙長茹自袖中掏出從夏家得來的銀票,拍在桌上,“白紙黑字,銀貨兩訖。”
馬二哼一聲,對那一千兩銀票不屑一顧。
“那青天白鷺茶繼續經營下去,可不止這一千兩銀錢,姑奶奶豈會算不清這筆賬?怎就這般輕易將其轉讓給了夏家!”
想到趙長茹是吃了夏家的虧,馬二比趙長茹還要着急。
趙長茹笑了笑,“連你也覺着這一千兩不值當,我又怎會上當喫虧,將那青天白鷺茶賣給夏家,自然還有別的用意,你只管替我將眼前這樁事辦好。”
馬二還想說些什麼,見趙長茹捧着話本子,看得津津有味,便也沒再多言了。
馬二走後不久,趙長茹便趴在桌上睡着了,再醒來時那話本子已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些時興的話本子也不覺着有趣,只是這些日子不能與小秀才相見,實在是苦悶難捱,纔拿來這些打發時間,可這書裏寫的情情愛愛反倒勾起她更深的思念。
也不知小秀才此刻在做什麼?看書麼?考前最後一刻,他想來還在溫習功課的……可這明天就要應試了,他可別今日看昏了頭,明日反倒發揮失常。
趙長茹將地上的話本子拾起,隨手擱在桌上,繞去窗邊推開窗往外看,雖並不能望見考試院,但又好似見到了許元景在考試院中刻苦溫習的場景,不由得也緊張起來。
也不知那考試院可有人使壞……
有李大寶高看小秀才在前,只怕引得那同考的考生許多的不滿。
趙長茹憂慮地皺着眉頭,須臾便又舒展開,淺淡一笑。
她該信小秀才的,即便有人刻意針對,他也不是任人欺負的軟腳蝦。
考試院中的情形,比趙長茹所想的,更爲糟糕。
考前最後半日的光景,本該是一刻也不浪費,全拿來溫習功課的,或是品茶清談平心靜氣,可如今考試院中,盡是流言蜚語,說許元景已是府司欽定的頭名,他們再如何爭先也沒用了,不過都是屈居人後。
“嘁!好大的來頭!你看他那副樣子,還捧着書看呢!裝給誰看?”
“以爲裝模作樣就能名正言順地坐穩頭名了?”
三五個考生圍坐在一起,拿斜眼不時瞥向不遠處正襟危坐,手執書卷的許元景,嘁嘁喳喳的像一羣嚼舌根的村婦。
其中有一個臉熟的,正是黃財源的兒子,縣學裏處處壓齊墨一頭的黃拾金。
“諸位可知他是如何搭上那李大寶的?”
“黃兄請說。”
“說長道短,本不是讀書人該做的事,何況明日便是大考之日,我只怕說出那事來,叫你們糟心,反倒是我的不對,還是不說了的好。”
“黃兄便莫要再賣關子了,你與那許元景同出雲陽縣,定然是知曉些咱們不可知的祕聞,你且說與咱們大夥聽聽,橫豎這回是要讓那許元景強壓一頭,好歹讓咱們也死個明白不是,到底是何原因,還請黃兄道來。”
黃拾金很是糾結的模樣,奈不過旁人好話說盡,拉扯推搡,便點了點頭,預備將“真相”道出,只是還不忘叮囑道:“你們聽了也早忘了好,這事牽扯着李大人的清譽,我當你幾人是知己至交才肯說的。”
“快說,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