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進到涼亭中,虛作了個禮,才道:“許公子,許夫人,我家老爺應了!”

    他雖不是真心實意地替趙長茹和許元景二人高興,但表面功夫卻做得極到位。

    趙長茹與許元景對視一眼,脣邊漾起一抹笑來。

    管家繼續說道:“我家小姐說了,幸而有許夫人按那幾下,若不然還不知要疼到何時,沒想到,許夫人這般厲害!”

    他說着,看向蕭雲逸,“多謝蕭公子提點,小人才能及時留住許夫人!還請諸位移步,隨我至堂前,我家老爺已設下宴席款待諸位,給諸位賠禮,萬望勿辭。”

    於是,趙長茹等人又隨管家去見錢老爺。

    堂中,幾人落座之後,小丫鬟又端上茶水來,趙長茹含笑禮貌致謝,倒讓那小丫鬟不好意思起來,匆匆退到後邊去。

    “有一事,需得先告知錢老爺。”

    “許夫人請講。”

    “想必錢老爺也並非毫無耳聞,我與夫君會冒然上門拜訪,請錢老爺替夏少爺打磨水玉,一方面是爲錢老爺精湛的雕石手藝,一方面也實在是被逼無奈,不得已才失禮前來叨擾。”

    錢老爺略微沉默,問道:“許夫人可是要說夏家與李家……”

    趙長茹點了點頭,“錢老爺不肯應下夏家的請求,可是怕因此得罪了李大人?”

    錢老爺並未立馬迴應,只吩咐小丫鬟替趙長茹等人佈菜。

    趙長茹與許元景對視一眼,便不再多言,不免心中忐忑。

    那管家雖說錢老爺已經應下了爲夏庭軒打磨水玉一事,可也難保錢老爺不會中途變卦。

    趙長茹一面慢條斯理地喫着小丫鬟布的菜,一面暗自思忖着若是果真生出變故又該如何……

    錢老爺卻突然爽朗一笑,“夏家與李家是何關係與我錢家無關,許夫人過慮了,錢某未曾應允替夏家打磨水玉之事,並非是懼怕府司大人的威嚴,而是錢某正爲小女的婚事發愁,實在是無暇顧及其他。”

    說着,他將目光落在許元景身上。

    趙長茹心頭咯噔一聲。

    錢小姐雖未嫁,可小秀才卻已是娶了妻的,這錢老爺莫不是看上了小秀才,要讓小秀才留下來給他當女婿!爲夏家那一點造紙生意,便要她賠上小秀才麼?

    絕不可能!

    趙長茹雖心中波浪滔天,面上卻始終掛着有禮的一抹淡笑,“我雖只與錢小姐相處片刻,卻也能看出錢小姐是個蕙質蘭心的好姑娘,他日必定能尋得一稱心如意的好郎君。”

    她說着,伸手抓住許元景的手,在桌底無人能見之處,撒嬌似地搖晃着。

    她的小秀才只能是她的。

    許元景渾身一僵,努力維持着面上的氣定神閒,有禮有節,向趙長茹遞去個無可奈何的眼神。

    錢老爺笑道:“承許夫人吉言。”他將目光一轉,看向蕭雲逸,“不知蕭公子可曾婚配?”

    蕭雲逸輕咳一聲,“未曾。”

    錢老爺聞言頓時笑逐顏開,一連說了不知多少個“好”,顯然已將蕭雲逸視作趙長茹口中那個能讓錢小姐稱心如意的好郎君了。

    ……

    席面撤下後,趙長茹等人才終於正經開始談事。

    “下月便是長平王妃的生辰,映雪與兄長前來,便是想請錢老爺雕個討喜的物件,送去給長平王妃作賀禮。”

    “蕭小姐可有屬意的圖樣?”

    蕭映雪輕咳一聲,道:“本是沒有的……”她頓了頓,又說,“不知錢老爺可否割愛,將那錦鯉圖贈與蕭家,有了那錦鯉圖作賀禮,便也不用勞煩錢老爺了。”

    蕭映雪一早便盯上了那錦鯉圖。

    她瞧着那胖嘟嘟的錦鯉奇怪又可愛,便將其作爲賀禮的上上之選,反正長平王府最不缺的便是金銀珠寶,玉石瑪瑙,她給姑母送去價值連城的珍寶反倒俗了,還不如送這稀罕玩意兒去讓姑母瞧一瞧。

    想罷,蕭映雪不顧兄長的眼神警告,再次請錢老爺成全。

    錢老爺並未果斷拒絕,可也不願答應。

    “不瞞蕭姑娘,這錦鯉圖也是錢某不可輕易割捨之物。”他長嘆一聲,“小女近日日漸消瘦,病痛纏身,錢某求那錦鯉圖來,也是爲給小女積攢好運,以保小女身體康健,不必再受病痛折磨,還望蕭姑娘可憐錢某年過半百,卻膝下冷清,只有這一個獨女,另尋他物呈與長平王妃作賀禮吧。”

    說着,錢老爺喚來管家,低聲吩咐了幾句。

    蕭映雪見錢老爺不鬆口,遺憾地垂下水靈的眼眸。

    錢老爺落坐在首位的羅漢椅上,端起小丫鬟新奉來的茶盞,用青花瓷杯蓋撇了撇那茶水面上浮着的茶料,並未喝一口,便又將茶盞給放下了,“這些年,錢某也雕了不少小玩意兒,小姑娘隨意挑了拿去便是。”

    他話音剛落,便見管家領着幾個小僕,捧着木製的托盤走進堂廳來。

    那托盤中有擺件,有墜飾……琳琅滿目,精美絕倫。

    蕭映雪卻一個也沒瞧上,只對那錦鯉圖心心念念,無奈錢老爺不肯割愛,便只好隨意揀個雕工精緻的墜飾,承了錢老爺的情。

    日沉西山,落霞滿天之時,蕭映雪同蕭雲逸同乘一輛錦繡馬車離去。

    蕭映雪撩起隨着馬車輕微晃盪着的流蘇小簾,望一眼車外人影稀疏的街道,嘆一口氣,悶悶不樂地放下了。

    “折騰半日,卻連一幅錦鯉圖也未能給姑母求來。”

    “雪兒,錢老爺雖有一手精絕的雕工,可所雕之物,從不售與他人,甚至連出贈的機會也是少有的,今日破例讓咱們任意挑選一物,已是難得的了。”

    蕭映雪取來一旁的木匣子,打開看那其中臥着的一件墜飾,抿着紅脣,半晌才道:“確實是件難得的精緻玩意兒,送去給姑母也是好的。”

    蕭雲逸看着她,笑了,微默,“或許姑母想要的並不是這天下的奇珍異寶。”

    蕭映雪一愣,忙追問道:“兄長可知姑母想要何物?”

    蕭雲逸思忖片刻,忽而喚駕車之人折返。

    寬闊的街道上,錦繡馬車奔馳着,終於追上了相攜而去的一對碧人。

    “許公子,許夫人!請留步!”

    趙長茹與許元景聞聲轉頭看去,便見小僕打起馬車門前的豎簾,蕭雲逸同蕭映雪先後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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