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爲難地看向魏長義,做不了主。

    魏長義冷眼旁觀,不置一詞。

    趙長茹越是激動,咳得越是厲害,脹紅了臉,連呼吸也困難起來。

    “你還想尋死?”

    她扼住喉嚨,死命地咳嗽着。

    “我……我……咳咳……我沒想過死。”

    魏長義突然變臉,上前一步,掐住她的下巴,“沒想過死?若不是我救了你,現在你已經是河裏的一具浮屍了!”

    他說完,推了她一把,“趙掌櫃,你若要死,也得等鏢局建好了才能死!”

    原來他只在乎鏢局能否如期竣工,而不是好心救她。

    趙長茹板起臉來,“魏公子,救命之恩,他日再報,我有我的去處,不用你多管閒事。”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阻礙她去救小秀才,若不是他,她早就與小秀才相聚了!

    魏長義冷笑一聲。

    若不是誤以爲眼前的女子懷有身孕,他也不會出手救她,她既然並無身孕,要死要活也與他無關。

    原來,那日見趙長茹在藥方買安胎藥,魏長義便一直以爲她已有身孕,他這人素來冷心冷情,卻見不得有孕之人死在眼前。

    他要保的是她腹中的孩子而非她的性命。

    魏長義拂袖而去。

    那小丫鬟也不敢再攔。

    趙長茹撐着身子,艱難地離開了客棧。

    客棧外,豔陽高照,來往行人不斷,皆奇怪地看着她。

    她披着一頭烏黑的長髮,面白如紙,穿這一襲月牙色裙衫,腳步虛浮地在街上奔走。

    “這不是趙長茹麼?這是怎的了?”

    “莫不是……瘋了!”

    “……咋會瘋了呢?”

    “許秀才讓鷹老大給殺了!聽說死得格外悽慘,連屍首也沒能找到,只尋着一件帶血的衣裳。”

    “……可惜了,許秀才竟死得這樣早……”

    死?

    趙長茹只覺耳邊嗡嗡的,眼前一陣眩暈。旁人的指指點點她顧不得,只覺得格外刺耳。

    她紅着眼,瞪着那些人,“我相公沒有死!”

    衆人見她模樣嚇人,連連回退躲避,一個有一個嘴裏卻還唸叨着:“……果真是瘋了。”

    趙長茹立在原地,擡頭迎向頭頂的豔陽,“相公,等着我,我這就去找你!”

    “瘋了!瘋了!趙長茹瘋了!”

    衆人叫嚷起來,看猴似地將她圍起來,不敢靠近也不願散去。

    “長茹!長茹!”

    一個衣着豔麗身影擠進人羣,一把將趙長茹護住,是杜眉君。

    “杜掌櫃,帶我去找我相公!”

    趙長茹攀着杜眉君,艱難地說道。

    “長茹……”

    杜眉君心疼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終究是點了點頭,“好,咱們去找許秀才!”

    杜眉君帶來的小僕將圍觀之人一一驅散,護送她二人前往玉衣坊。

    “長茹,你先休息,劉壯已帶了人去尋許秀才,有了消息立即便來說與你聽,你瞧你病成這個樣子,許秀才回來了定要怪我沒有照看好你。”

    “杜掌櫃,我……咳咳……我要親自去尋,兩日了,已經兩日了,他爲何還沒有回來!他應該……應該……咳咳……要回來的!”

    有了空間,小秀才就不會死,若他還活着,爲何沒有回來。

    難道……

    趙長茹心頭一緊,不敢再往壞處想。

    “杜掌櫃,他一定還活着!”

    杜眉君嘆了一口氣,“長茹……”

    已經兩日了,許秀才又不會鳧水,從那般高的懸崖上跌進河裏,即便是水性極好的人也難以生還,更何況是許秀才呢。

    見趙長茹滿眼希冀,杜眉君心生不忍,本要勸趙長茹節哀的話,全給咽回了肚子裏。

    “許秀才一定還活着,長茹,你先閉眼睡上些時,待許秀才回來了,我便叫醒你。”

    趙長茹愣愣地說道:“他會回來的!”

    杜眉君替她撫着背,扶她躺在榻上。

    趙長茹自醒來,便一直緊繃着神經,她的身體本就因溺水變得極爲虛弱,沒有了空間快速修復她心肺的損傷,她每一次的呼吸都覺得極其喫力,終於挺不住,在杜眉君柔聲的安撫下昏睡過去。

    半月後。

    許家小院中,六福捧着一隻小奶狗,交到八順手裏,“李嬸兒家的母狗生的,送來一隻給你養着。”

    八順抱着小狗,愛憐地撫摸着,卻不似從前那般沒心沒肺地只顧傻樂。

    他轉眼看向屋檐下正在刺繡的趙長茹,提着那小奶狗走了過去。

    “嬸兒,這狗咱們能養麼?”

    若是從前,他想要養這小狗,叔定然又是一番說教,可現在叔不在了……

    “八順想養麼?”

    “想。”

    “那便養着吧。”

    八順點點頭,想了想,抱着小狗窩進趙長茹懷裏,“嬸兒,抱着我。”

    趙長茹笑了笑,將手上的繃子放在一邊,抱他放在自個兒膝上。

    “嬸兒開心麼?”

    “嗯?”

    “我抱着小狗,便覺得開心,嬸兒抱着我,會開心麼?”

    “我沒有不開心。”

    “嬸兒說謊!”八順扭過頭,看着趙長茹,“我見着嬸兒哭了。”

    趙長茹摸了摸他的頭,愛憐地笑了笑。

    抱着軟乎乎小孩子,趙長茹的心裏似乎也踏實了些。

    半晌,八順又開口問道:“嬸兒,叔還會回來麼?”

    他的眼中滿是天真,他還不懂生死,只以爲許元景去了遠地方,所以才耽擱了半個月也還不見回來。

    趙長茹臉上的笑掛不住了。

    六福見狀,上前將八順抱走,“嬸兒,叔會回來的。”

    他會回來……

    趙長茹從最初的堅信,到如今忐忑懷疑,不敢多想。

    半個月了,小秀才仍舊全無音訊,好似再也不會回來了。

    “壯叔回來了!”

    八順興奮地跳下地,跑去迎劉壯。

    “壯叔,壯叔,你找到叔了麼?”

    劉壯看向趙長茹,見她緩緩站起身,不見最初那般激動,可那一雙眼熱切得讓人不敢直視。

    到了嘴邊的話,劉壯說不出口。

    他帶着人沿着河岸找了半月,走了上百里遠,仍舊沒能找到許元景。

    衆人皆知許元景已是找不回來的了,可爲了趙長茹他們只能繼續找。

    今日,劉壯本已決定將實話告訴趙長茹,可真當見着趙長茹時卻如鯁在喉,無法言語,只能嘆一口氣,搖了搖頭。

    趙長茹的眼眸一瞬黯然,“不用找了。”

    “長茹……”

    “他會回來的。”

    劉壯也不知該如何勸她,只好悶頭回了自個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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