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老大雖已葬身崖下,山匪餘孽卻仍舊四處作亂,燒殺搶掠,猖狂更勝從前。

    “長茹!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這幾日,好些女工說要辭工!咱們紡織廠正有一單生意等着出貨呢!”

    山匪在九陽縣境內各處村莊打家劫舍,侵擾百姓,老縣令只當縮頭烏龜,任由山匪猖狂作亂,每次派兵剿匪也是算準了山匪已經跑走,才做戲一般上各村走上一趟。

    紡織廠裏的女工,成日憂心家中,根本無心做工。

    管事領着趙長茹在紡織廠中看了一圈,指着幾處空出的織機,“這個是前日辭工的,這個也是,那個是今早辭的,工錢也沒拿,便匆匆走了。”

    趙長茹皺起眉頭。

    若只是擔心山匪作亂,便是要辭工,也該將工錢拿了再走,怎會走得這樣急?逃命似的……

    正巧這時,一名女工上前,在那管事耳邊嘀咕幾句。

    她見着趙長茹在,本是不敢上前的,在一旁等了又等,也不見管事獨處,實在是忍不住了,只能硬着頭皮上前,又怕自個兒的話,讓趙長茹給聽了去,拿一雙眼時不時瞟一眼趙長茹。

    “小楠,你不是說家中只有你一人能做事掙錢麼?你那奶奶、弟弟全靠着你一個人養着,你咋能說辭工便辭工,沒了工錢你奶奶的病還看不看了?”

    “管事,我……”被喚作小楠的女工欲言又止,猶豫片刻,閉眼狠心道:“我不想幹了!”

    “咋就不想幹了!小楠,你和紡織廠是簽了契約的,不是你說不想幹,就能不幹了的!”

    管事看一眼趙長茹,對小楠板起臉來。

    她得讓趙長茹知曉,不是她沒盡責留人。

    小楠被她堵得啞口無言,指着旁的一張空着的織機,“她們能走,爲何我不能?我就要走!”

    “她們走是舍了工錢走的,你前兩日才向我預支了工錢,去替你奶奶買藥治病,你要走可以,先把預支的工錢補上!”

    小楠氣得哭了起來。

    她從哪裏弄得來那些錢?可補不上那錢,她又走不了,家裏……

    “你別在這兒撒潑!趙掌櫃看着呢!”

    管事不是不近人情的,語氣雖兇,卻是在指點她想要走人,還得自個兒求趙長茹。

    “趙掌櫃,你就讓我走吧,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家裏,我欠紡織廠的錢……以後!以後一定補上!”

    “長茹……”

    管事見狀,也心軟了,幫着要向趙長茹求情。

    趙長茹掃一眼別的女工,見她們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只要她點頭放了小楠走,定然會有更多的人辭工。

    “既然簽了契約,便不能隨意毀約。誰若是鐵了心要走,我趙長茹不攔着,但是!”

    她冷下臉來,“不光是工錢不能拿,還要依照契約所定,向紡織廠補上違約金。”

    “啊?”

    女工們頓時鬧嚷起來,“趙掌櫃,怎的咱們拿不着工錢,還要倒給廠裏錢呢!哪有這樣的道理。”

    “就是!太沒天理了,咱們要報官!”

    “……”

    管事見女工鬧起來,板着臉擋在趙長茹面前,“契約上白紙黑字寫着,上工不滿兩年辭工者,需向紡織廠補上三月的工錢才能離開!你們一個個可都是畫了押的,便是去了官府鬧一場,該補上的錢也一分別想少!”

    小楠沒料到竟會鬧得這樣難看,哭着跪在趙長茹跟前,“趙掌櫃,你行行好,放了咱們吧!”

    趙長茹忙將她扶起來,掏出手帕來,替她擦去眼淚,“那你告訴我,爲啥一定要走?”

    小楠眼神閃爍一瞬,“山匪四處作亂,我不放心家裏……”

    “山匪作亂有官府管,你若不上工,沒有工錢拿,該咋過日子?”

    小楠聞言,眼淚止不住地流。

    趙長茹見狀,越發覺得另有隱情,奈何小楠不肯說,她只得看向其餘人。

    衆人皆低下頭去,不敢亂說一句。

    “你們簽下的契約中有一條,若因不可抗力因素導致無法正常上工者,紡織廠不予追究其責任。”

    趙長茹的目光掃過衆人。

    “你們若是有一定要辭工的理由,便能正常結算工錢,且不用支付違約金。”

    靜默半晌,終於有個膽大的婦人挺身而出。

    她正要說話,卻被一旁的婦人拉了一把。

    “你不要命了!”

    那婦人卻說,“咱們在紡織廠裏這些日子,得了趙掌櫃多少好處,現在咱們接連辭工,也該給趙掌櫃一個說法!”

    她毅然決然走到趙長茹面前,“趙掌櫃,咱們不想做背信棄義的小人,可是那黑虎山殘餘的山匪不給咱們留活路!”

    趙長茹皺起眉。

    那婦人看一眼其餘婦人,“山匪同咱們說了,若是繼續替紡織廠做事,便要滅了咱們全家老小,你說咱們還敢在這兒做工麼!”

    趙長茹驚訝地看向管事。

    管事連忙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情。

    “此事爲何先前不說?那山匪若是威脅你們,怎會半點消息也沒有流出?”

    “趙掌櫃,我說的都是實話,山匪威脅咱們,若是將此事說出去,便要殺了咱們,咱們也是害怕,不敢向外人提及。”

    原來,他們原本並不知曉旁人也受了脅迫,只想着自個兒儘早辭工就好,是方纔鬧起來才說開了。

    “趙掌櫃,你就放了咱們吧,那山匪咱們是真惹不起!”

    趙長茹皺眉不語。

    鷹老大已死,到底是誰在背後對付她?竟還能頂着山匪之名。

    “大傢伙若是肯信我,便安心在紡織廠裏做工,那山匪猖狂不了幾時。”

    婦人們面面相覷,並不肯信。

    “官府向來是不敢管的,前些日子來的慕容小將軍,本以爲是咱們的救星,不曾想也不頂用,長茹,你叫咱們如何能信!”

    “我趙長茹說到做到!只要是繼續留在紡織廠中上工的,家中若因山匪作亂,導致財物損毀,我趙長茹一力承擔所有的損失,若是有親人傷亡……我趙長茹也給撫卹金!”

    女工們遲疑了。

    趙長茹的話已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怎能讓她們不心動。

    可是……可是性命要緊呀!

    趙長茹同管事交待兩句,便匆匆離開紡織廠,往即將竣工的鏢局而去。

    “剛給你們服下的是毒藥。”

    她看着牢裏關押着的十多個殺手,雲淡風輕地說道。

    這些人是她先前出手救魏長義時扣下的,知他們是以殺人爲生的,沒殺掉魏長義,也會去殺別的人,留在世間終究是禍害,可她狠不下心就此結果了他們的性命,彼時爲積攢空間的經驗值,也不允許她那樣做。

    於是她便將這些人關押在了廢棄的鏢局裏,日日讓馬二給他們做思想教育,引導他們暢想人生的美好,未來的希望。

    殺手是不敢想未來的,一旦想了,便不想再做殺手了。

    “若你們能爲我解除匪患,我便放你們自由。”

    這些殺手在落到趙長茹手中時,便以爲自己命數已盡,不曾想竟一直被關押着苟活至今,見過了雷風建工中那些翻身的乞丐,他們又怎會甘心就此死去!

    他們也渴望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不用再刀尖舔血,日日擔驚受怕……

    “你們若是好好跟着姑奶奶做事,也能堂堂正正地做個人,娶妻生子,壽終正寢。”

    這是馬二日日都會說的話。

    他們最初只覺得虛假,聽得多了,便又產生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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