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元景雖奪得魁首,卻因這一場意外,只頂個解元的名。

    黃拾金爲亞元,僅此於許元景,卻是旁人眼中真正的解元。

    黃財源喜不自勝,認爲自個兒爲黃拾金定下的親事是定對了!連忙派人往雲陽村胡家去,找胡三巴商量着把婚期再提前些。

    胡三巴因捱了山匪一記窩心腳,日漸頹靡,已有離世的先兆,見黃家來人催婚,當即迴光返照一般來了精神,與媒人花有緣將迎娶之時定在三日後。

    “胡三巴真是臉也不要了,哪有人這般着急嫁女兒的,人家城裏的大戶娶個妾,也沒見這般草草應付的。”

    “這胡三巴攀上黃家這門親事,自然是一日也不敢耽擱的,恨不得連夜將胡小梅嫁過去呢,這萬一黃家悔婚了……”

    幾個婦人圍坐在村口,向胡三巴家指指點點。

    送走了花有緣,胡三巴喜滋滋地拉着胡小梅的手,“小梅,你嫁去黃家,爹也就放心了。”

    他本笑着的,突然臉色一變,吐出一口血來。

    胡小梅連忙扶他躺回榻上,“爹!你怎麼了?我去請大夫!”

    胡三巴一把拉住她,“別去!讓人看笑話……”

    “爹!”

    “小梅……”胡三巴喘了一口氣,“爹是不成了……你嫁進黃家,就是黃家正兒八經的少夫人,給黃少爺生個兒子,往後……往後……”

    “爹!別說了,別說了,我去請大夫!”

    胡三巴死死拽着她,咬牙強忍着胸口的疼痛,向她搖了搖頭。

    不能讓人知道他要死了!

    黃家若是因此悔婚,他即便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小梅……爹……爹會送你出嫁……會看着你……嫁進黃家!”

    胡小梅早已泣不成聲。

    胡三巴推她出去,“讓人瞧瞧……我胡三巴的閨女出息了!將要成爲黃家的少夫人了!讓……讓那些人酸去!”

    胡小梅抹一把臉,點頭道:“爹,你放心!我不會讓人輕看了去,等我成了黃家的人,定要那些勢利眼好看!”

    她想着前兩日衆人去到許家慶賀時的情形,整個雲陽村就他們胡家沒人請,不過是欺負他們胡家勢單力薄,就連何家也因沾了何嫂子的光去了!

    胡小梅生出滿腔怨恨,將手捏得死緊,當即起身梳理頭髮,塗抹妝面,換上黃家送來的新衣,端着姿態在雲陽村裏來回溜達。

    “小梅呀!你爹真是好福氣,生了你這個標誌的女兒,竟能嫁去城裏哩!真是了不得!”

    “日後做了官太太,可別忘了咱們這些窮鄉鄰!”

    胡小梅一一笑着應下,“我便是去了黃家,也是從咱雲陽村裏走出去的,怎會忘了大傢伙呢,往後若是有事,去黃家尋我便是。”

    她目光一轉,見着不遠處有幾個小孩子,正圍在一起玩鬧着。

    八順與六福正在其中。

    胡小梅冷笑着,從籃子裏抓出一把糖來,走過去撒在地上。

    小孩子們饞慣了,爬在地上一顆一顆地撿,幾個孩子爲搶一顆糖竟險些打了起來,

    八順跟着別的孩子也要去撿,被六福提着領子拽了過去。

    “家裏有,用不着撿別人的。”

    八順點點頭,仍舊眼巴巴地望着別人手裏的糖。

    家裏雖然有糖喫,可他見別的孩子都有,也想向胡小梅要一顆。

    從前,胡小梅經常去許家,在趙長茹變好之前,八順與胡小梅是極親近的,“梅姨……”

    胡小梅笑着抓了一把糖遞給他。

    八順喜滋滋地捧着手去接。

    胡小梅卻突然變臉,將手裏的糖撒在地上,“要喫找你嬸兒去!”

    八順委屈地“哇”一聲哭出來。

    六福將他拉到身後,瞪着胡小梅,“誰稀罕你的糖!”

    胡小梅冷哼一聲,“不稀罕?那饞鬼轉世的小東西還找我要呢!”

    八順一遍哭着,一遍喊道:“不要,不要,我不要!”

    “小東西,不長眼的,我從前對你多好!有了趙長茹,你便把我忘了,還想喫我給糖?真是不要臉!”

    六福當即撲上去要與胡小梅拼命。

    “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敢和我耍橫!你不過是趙長茹撿來的小乞丐,比狗都不如!”

    她說着,一巴掌向六福扇去。

    六福反應迅速地躲了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胡小梅罵道:“鬆開你的髒手!”

    六福不但不松,更加大了力道,險些將她的手腕扳折。

    胡小梅氣急敗壞地踢腳踹他,卻被一記石子打在膝蓋上,疼得摔在地上站不起來。

    六福轉頭看去,見是趙長茹來了,才鬆開鉗住胡小梅的手。

    趙長茹走近,居高臨下地看着胡小梅,“你有何不滿,找我便是!”

    胡小梅狼狽地擡起頭,怨恨地將她瞪着,“趙長茹,你好惡毒,竟然教個小東西來對付我!”

    趙長茹拉過八順摟在懷裏哄着,“咱們回家,別和不三不四的人生氣。”

    八順乖巧地點點頭,抽抽搭搭地趴在她肩頭。

    胡小梅忍着疼,從地上爬起來,攔住趙長茹。

    “我是不三不四的人?趙長茹!你還不知道吧,三日之後我就是黃家的少夫人了,我要嫁的人才是今歲真正的解元老爺!”

    趙長茹冷眼看她,“紅書上寫得清清楚楚,誰是解元,誰是亞元!你若不識字,大可等嫁去黃家,問一問你男人!”

    胡小梅確實不識字,被趙長茹當面指出,恨得咬牙切齒,“你!”

    趙長茹繞過她,一手抱着八順,一手牽着六福,便要離去。

    胡小梅不依不饒,在她身後指着罵:“你嫁了解元又如何?還不是把人給剋死了!剋死了爹孃不夠,連自個兒的男人也一併給剋死了!趙長茹你咋還有臉賴在許家,真要將許家克成絕戶你才罷休麼!”

    趙長茹站定腳,將八順交到六福手上,緩緩轉過身去,一雙眼淬了寒冰一般。

    胡小梅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面目猙獰地說道:“若不是你,許元景不會死,當初若是我嫁給他,現在他還好好活着,還是解元!你!都是你害死了他!”

    “啪!”

    趙長茹當即便給了她一巴掌,“他沒有死!”

    胡小梅捂着臉,發瘋了一般地狂笑着,“趙長茹,你到現在還在自欺欺人,我告訴你!許元景已經死了!死了!”

    趙長茹臉色更冷幾分,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我說沒死就沒死!”

    胡小梅痛急了,便伸手去撓她。

    即便趙長茹因溺水傷了心肺,身子已不比從前,但對付胡小梅卻是錯錯有餘。

    “你若不想花着臉嫁去黃家,就給我滾遠一點!”

    趙長茹一把將胡小梅推在地上。

    胡小梅被打得火辣辣的臉,死死瞪着趙長茹。

    趙長茹並不將她放在眼裏,帶着八順、六福走遠。

    躲在一旁看熱鬧的小孩子,見胡小梅打翻了籃子,喜糖灑了一地,立時圍上來撿糖喫。

    “滾!都給我滾!”

    胡小梅發狂一般吼着。

    小一些的孩子見狀,嚇得躲遠了。

    大一點的孩子,提走了糖籃子不說,還往她臉上撒一把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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