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茹看一眼一旁探頭探腦的小販,心知他們是正等着看戲,念及此事牽扯着玉娘,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臉皮薄怕是經不住流言蜚語,便向杜眉君遞去一個安撫的眼神,同她進了玉衣坊,一路快步走至後院,不見旁人了,纔將在縣衙中發生的事,細細說給她聽。

    馬二就等在後院裏,得知趙長茹回來了,忙領着玉娘迎來。

    “姑奶奶,那老縣令可有爲難你?”

    他圍着趙長茹轉悠一圈,擔憂地上下打量着。

    趙長茹搖搖頭,看向一旁的玉娘。

    小姑娘被今日之事給嚇住了,見着趙長茹便含起淚來。

    “玉娘,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人欺負你。”

    馬二忙道:“姑奶奶,我都打聽過了,那老東西死了兒子後,便一直想要延續香火,王家本也有三兩個姨娘,但都是不頂用的,沒一個能懷上。”

    杜眉君聞言,偏過頭去,不屑地“呸”了一聲,“那老東西自個兒沒用,偏還要來糟踐我家玉娘,做這等背德之事,便是生了兒子,也是個沒屁眼的!”

    趙長茹問道:“那老縣令怎會打上玉孃的主意?”

    玉娘平日裏都待在玉衣坊,一心只撲在刺繡上,與外人鮮少見面,決不會與老縣令有牽扯,今次這事來得實在蹊蹺。

    馬二拍着腿,氣道:“那老東西請人算命,說是這九陽縣裏,唯有玉娘能爲他生兒子!我呸!還生兒子呢!那老東西連提槍上陣的本事都沒有……”

    趙長茹瞥一眼羞憤難當的玉娘,向馬二遞去個眼神,讓他莫要再說難聽的話。

    她拉過玉娘,安撫道:“別怕。”

    玉娘雙目含淚,點了點頭,低眉順目地站在趙長茹身邊。

    杜眉君見狀,心中不忍,道:“長茹,雖說玉娘只是我的徒弟,但我早將她當作了我的閨女,要她委屈地嫁去王家,伺候那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東西,我是一千個、一萬個不答應!”

    趙長茹拍了拍玉孃的肩,“我雖應了王大人的三日之約,卻也只是緩兵之計,眼下最要緊的,便是要想法子打消王大人的念頭,保住玉娘。”

    杜眉君連忙點頭,“對!得想法子……”

    她念叨着,焦急地踱着步子。

    馬二輕咳一聲,斜眼看向玉娘。

    玉娘聞聲擡起頭來,與他交換了個眼神,眼中的怯弱褪去,漸而轉爲悲壯,“師傅……”

    她咬着脣,半晌,才狠心道:“我願意嫁給縣令老爺做妾。”

    杜眉君聞言,大驚失色,“玉娘,你胡說啥!”

    玉娘滾下淚來,搖了搖頭,“師傅,我沒有胡說,我真的願意。”

    可她的模樣,哪裏像是願意的。

    趙長茹心頭一沉,也覺鼻尖有了酸意。

    杜眉君別過頭去,“玉娘,別說了,我不許你嫁!”

    馬二見狀,道:“玉娘既然願意嫁去王家,這事便好辦了,杜掌櫃,我知你捨不得玉娘,但這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玉娘年紀漸長,遲早是要嫁人的,嫁給阿貓阿狗,還不如嫁去王家做姨娘呢,往後指不準還能做縣令夫人!”

    杜眉君聞言,當即火冒三丈,指着馬二罵道:“閉嘴!定然是你挑唆的!我家玉娘怎就只配阿貓阿狗了?嫁給那老東西有啥好處?啥狗屁縣令夫人的虛名!我家玉娘纔不稀罕!”

    說着,她拉過玉娘來,護在懷裏,一雙眼噴火似地瞪着馬二。

    趙長茹皺着眉,問道:“那算命之人是何身份?”

    馬二正色道:“那老神棍便是給黃家算命的,前些時那黃拾金高中亞元,那老神棍因此名聲大躁。老縣令正爲子嗣憂愁,聽聞那老神棍知天命,才找了那老神棍來掐算。”

    趙長茹又問:“人在何處?”

    馬二神色凝重的搖了搖頭,“眼下還不知,正讓人去找,說是那人居無定所,只與有緣人相見……”

    趙長茹冷笑一聲,“有緣人?”

    那老神棍是隻與有緣人相見,還是隻與有錢人相見?

    一個黃財源,一個王縣令,他倒是會挑人!

    馬二看一眼杜眉君懷裏的玉娘,斟酌道:“姑奶奶,眼下,先將老縣令應付住,纔是正事!雷風物流將要投建,好難得與魏公子談妥,若是節外生枝,豈不前功盡棄,白費許多工夫,且那雷風物流,還是爲尋許秀才……”

    他未再說下去,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怕說了不該說的話,惹得趙長茹傷懷。

    趙長茹垂下眼,靜默不語。

    杜眉君緊張地看着她,“長茹……”

    半晌,趙長茹太擡眸,“眼下,護住玉娘要緊,別的……”她苦笑一瞬,“總還有法子應對。”

    杜眉君抿脣,溼了眼眶,拉住她,“咱們一起應對!”

    馬二瞪一眼玉娘,見她縮在一旁,不爲所動,一時氣急卻不便發作,“姑奶奶,那懂些機關術的老頭還在縣衙裏關着呢,若是不拿玉娘去將那老頭換回來,怕是不但護不住玉娘,就連那老頭的性命也保不住!”

    杜眉君挺身擋在玉娘之前,與馬二瞪視,她眼中滿是不忿,“我家玉娘是活生生的一個人,不是物件!憑何要拿我家玉娘去換!”

    馬二還想再爭辯。

    趙長茹打住他的話,“薛先生要救,玉娘也得保,且先將那算命之人找着!”

    一切既然因那算命之人而起,自然也該由那算命之人來解。

    馬二嘆氣搖頭,“姑奶奶,只三日,那老神棍,又是個居無定所的,如何能找着!”

    趙長茹咬牙,狠心道:“放出話去,便說我要測算!若算得準,不吝銀錢!”

    馬二追問道:“姑奶奶,要算啥?”

    趙長茹紅了眼,別過臉去,“算生死。”

    馬二一愣,知她說的生死,是指許元景的,便不再多言。

    杜眉君拉着趙長茹的手握緊了些,“長茹,今次,是我欠你的。”

    趙長茹笑了笑,掩飾道:“那算命之人,若真有本事,也可給我個準話,是生是死,我總要知曉的。”

    馬二在一旁捏着拳頭,跺腳嘆氣,糾結不已地問道:“若是仍舊沒尋着那老神棍,又該如何?咱們總不能這般乾等着,總該想些別的法子!”

    杜眉君點點頭,“對!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馬二瞪她一眼,“你倒是說個法子來!到底要如何?”

    杜眉君又急又惱,“如何?我怎知該如何?若是老天有眼,收了那老東西,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她說的不過是氣話,在馬二聽來,卻不失爲一個好法子。

    “那老東西若是死了……”

    趙長茹聞言,當即遞去個警告的眼神。

    馬二撇撇嘴,不再多想。

    趙長茹的脾性,他是清楚的,她絕不會輕易害人性命,就連那些作惡的山匪,她仍舊心懷一絲悲憫,今次也定不肯爲解決這一樁麻煩,准許他使手段弄死老縣令。

    趙長茹面色凝重。

    以惡制惡,似乎是迫不得已之舉,但她心裏有一道坎,攔住了她,不讓她這般行事。

    總還會有別的法子!

    杜眉君突然一喜,道:“我倒是有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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