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眉君無暇與他打嘴仗,忙向外吩咐,讓請媒婆花有緣來。
原來,她說的法子,便是要在三日內,替玉娘定下親事。
若是玉娘已許了人家,任憑那老縣令如何眼饞,也不能強搶民婦爲妾,此等大罪,他擔不起,也不敢擔。
“三日!”
花有緣才坐下,聽得只給三日,便要她替玉娘尋一門好親事,險些打翻了手邊的茶盞,從那椅子上一下便跳了起來。
“這哪兒是嫁姑娘,賣閨女也沒這麼趕的!”
杜眉君惱了,“我家玉娘,要的是明媒正娶!可不是賣!”
花有緣自覺失言,忙笑呵呵道:“杜掌櫃,我知道,你拿玉娘就當自個兒的親閨女一般對待,可這三日實在是太緊了些,若是尋個缺胳膊、少腿的男人,倒也不算啥難事,可這玉娘這般標緻的一個人物,總不能尋個歪瓜裂棗就給配了,便是尋來了,杜掌櫃也看不上不是?”
杜眉君賭氣道:“我家玉娘,自然是要許給好人家的。”
花有緣拍掌道:“得嘞!那好人家哪是這般好尋的?三日,實在是太急了些……”
她還不知杜眉君爲何這般着急,只想着讓杜眉君多給些時日,她才能多多物色些好男兒,尋着一個出手大方的,也好多得些媒人錢。
杜眉君往旁看一眼,羞憤又哀婉的玉娘,更是憂愁不已,氣惱拂袖道:“只有三日的時間。”
花有緣與她談不妥,便轉向趙長茹道:“長茹妹子,三日實在是……”她搖了搖頭,一臉難色。
玉娘見狀,攀住杜眉君,“師傅……”
她含着淚,欲言又止。
杜眉君拉着她的手,“你放心,師傅一定給你尋個好人家。”
玉娘搖了搖頭,落下淚來。
杜眉君嘆氣,將她拉到一旁,勸解道:“尋個好人家明媒正娶地嫁了去,總好過一頂小轎從小角門擡進王家做妾,你是師傅的徒弟,師傅怎會眼見着你,受這樣的委屈……”
花有緣瞥她二人一眼,壓低了聲向趙長茹打聽道:“爲啥偏要三日之內?這再急也沒這樣的急法。”
趙長茹看一眼玉娘,並未替花有緣解惑。
此事,有關玉孃的名節,她不便多說。
雖在她看來,女子的名節,不過是枷鎖一副,但肯卸下枷鎖的女子,在這個時代卻少之又少。
馬二不及她這般思慮周全,見花有緣問,便嘴快道:“還不是那縣衙裏的老東西……”
花有緣大驚失色,連忙舞着手帕,拍馬二的胳膊,要他快些住嘴。
她向來心思活絡,雖只聽得半句,已猜出此事的原委。
“死馬二!王大人你也敢編排!”
馬二“嘁”一聲,不屑道:“那老東西,活了今日沒明日的,怕啥!若不是許秀才……咳,這府試已畢,指不準啥時候,那縣衙就變天了!”
他想說,若是許元景還在,憑着解元的名,便能走馬上任,將那老縣令給擠走。
即便許元景生死不明,也自會有旁人來頂那老縣令的差。
花有緣舞着手帕,險些要去捂馬二的嘴,“那是說頂便頂了的?這些年,願意留在九陽縣做縣令的,一個也沒有!王大人還是王大人,何時變成張大人、李大人,誰能說得準!你是不要命了,敢說這話!可別帶累了我!”
馬二攔住她,不許她走。
花有緣瞪大雙眼,驚恐地看向趙長茹,“長、長茹妹子,這是要做啥?”
杜眉君搶在趙長茹之前,衝上前將花有緣抓住,懇切求道:“三日,花媒婆,只有三日,救救我家玉娘!”
花有緣想要抽手卻不能,驚惶地看看趙長茹,又看看馬二,最後,目光落在一旁。
玉娘垂首站在那裏,擡着袖子虛掩着面,聲聲啜泣着。
清秀的容貌,半遮半掩,更惹人心酸。
這般好的一個姑娘,去給老頭子做妾,實在是可惜……
花有緣心生不忍,又拗不過杜眉君,終究硬着頭皮應了。
“說好!三日確實緊了些,老婆子這腿都得跑腫,鞋底也要跑穿,這媒人錢,可不能少!”
杜眉君見她答應,喜上眉梢,“好說,好說,只要你替我家玉娘尋個好人家,我怎會吝嗇那幾個銀錢!”
送走了花媒婆,杜眉君便拉着趙長茹,替玉娘備起了嫁妝。
玉娘怯生生地道:“師傅,用不着那些。”
杜眉君強自笑道:“雖說是倉促了些,但該給的體面,師傅不會虧待你,這嫁妝是一定要備的,不能讓你去了婆家擡不起頭。”
女子嫁人,有嫁妝陪着,腰桿才能挺直,若是沒有嫁妝,免不得要讓婆家輕賤。
玉娘還要再說什麼,被杜眉君推着送走。
安置好玉娘後,杜眉君又折了回來,拉住趙長茹,懇切求道:
“長茹,我這些年的體己錢,全拿出來也還嫌少了些,另再向你借二百兩,全了我與玉孃的情分。”
趙長茹笑着點頭應下,心中卻憂喜參半。
不知那花有緣能否在三日之內,替玉娘尋一門好親事……
第二日,花有緣便興沖沖而來。
“找着了!找着了!”
不過一日,花有緣便打聽到,城南有一男子,正巧欲尋覓良緣。
“家境雖不算大富大貴,也可說是殷實小康,那劉公子也是一表人才,不會委屈了玉孃的。”
杜眉君半信半疑,要親自去城南探看。
花有緣便領着她去了。
趙長茹留在玉衣坊中,卻覺此事太過蹊蹺。
怎就偏在此時,冒出個劉公子,各方面都與玉娘相配?
她叫來馬二,“去探查一下那劉公子的底細。”
馬二撇撇嘴道:“杜掌櫃不是去了麼。”
他因玉娘之事與杜眉君鬧得有些僵,並不肯再在此事上出半分力。
趙長茹卻道:“這明面上的,問得出,暗地裏的,誰會說!”
馬二精神一振,“姑奶奶是說——那劉公子有問題?”
趙長茹皺着眉頭,神色冷凝,“但願是我多想了。”
馬二拍拍手,不再耽擱,當即便去了。
這日,杜眉君回來時,眉眼之間,全是笑意,“那劉公子,果真是個好郎君。”
她點頭稱讚着,看一眼趙長茹,喜色褪去一半,“長茹,定下這樁婚事,是把玉娘保住了,那薛先生該如何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