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茹掛一抹禮貌的笑,問道:“秦公子來此,是要定製成衣麼?”

    若是以往,秦川這樣的大客戶上門,她自然是喜出望外的,即便先前秦川曾對她無禮,她卻不會和銀子賭氣。

    眼下,玉孃的事要緊,她也只能婉拒了。

    不料,秦川卻搖了搖頭。

    趙長茹一愣,疑惑地看着她。

    玉娘在一旁,羞紅了臉,怯生生地解釋道:“是我不小心扭傷了腳,幸而遇上了秦公子……”

    秦川含笑點頭,“我見這姑娘有幾分眼熟,一問,竟果真是玉衣坊中的繡娘,見她扭傷了腳不便於行,便順路捎帶她一程,到了這玉衣坊門前,不與趙掌櫃打個照面,也說不過去。”

    話雖如此說,但秦川知曉,他並不只是爲不失禮數,纔來玉衣坊這一趟的。

    趙長茹回以一笑,“不知秦公子會來,招待不周,還望見諒,公子請自便。”

    說着,她便要同杜眉君一道扶玉娘離開。

    秦川忙出聲叫住她。

    趙長茹回望去,見他欲言又止,於是微蹙蛾眉,問道:“公子,還有何事?”

    秦川隱咬着牙,終究是一言不發。

    趙長茹頷首淡笑,扶着玉娘而去,只留下一個背影。

    秦川立在原地,目送着,眼神中帶着幾分複雜。

    玉娘艱難走着,待要轉入後院時,側首望來,便見着這樣的秦川,順着他的目光,看一眼身旁的趙長茹,終歸是落寞地垂下了頭。

    扶了玉娘回房,趙長茹與杜眉君繼續商量對策。

    “不如……”杜眉君想到什麼,卻遲疑不肯說,糾結半晌,才終於心一狠,道:“不如就將玉娘送走!”

    趙長茹點點頭。

    那算命之人,至今仍舊半點消息也無,眼下,也只有這一個法子了。

    想到送玉娘遠去,杜眉君不捨萬分,頓時淚意漣漣。

    趙長茹扶住她,正色道:“三日之期將至,不可再耽擱了,便趁今夜將玉娘送走!你二人應是有話要說,收了眼淚快些去吧。”

    杜眉君忙不迭點頭,抹了眼淚,便拉着她往玉娘房裏去。

    房門緊閉着。

    杜眉君扣門,未聞玉娘應聲,便道:“玉娘,師傅有話與你說,你且把門打開。”

    房中仍舊無人響應。

    趙長茹蹙緊眉來,心頭一沉。

    杜眉君又要扣門,卻被她搶先一步,破門而入。

    “玉娘!”

    見着房中的景象,杜眉君驚恐大叫。

    趙長茹當機立斷,衝上前去,將懸在樑上的玉娘解了下來。

    杜眉君猛撲上前,跪在玉娘身側,搖晃着她單薄的肩膀,聲聲喚着:“玉娘!玉娘!你醒醒!”

    正巧這時,馬二帶了消息來,見着昏死過去不省人事的玉娘,也是大喫一驚。

    趙長茹忙吩咐他去請大夫。

    杜眉君叫不醒玉娘,求救一般地扯着趙長茹的袖子,“長茹,玉娘她……”

    她的話噎在喉嚨,不敢再說下去。

    趙長茹深吸一口氣,鎮定地蹲下身,去探玉孃的鼻息,氣若游絲,又摸玉娘脖頸間的動脈,尚有幾分微弱的跳動。

    杜眉君在一旁,屏氣看她,眼中滿是希冀。

    趙長茹卻在此時,覺着心肺一陣悶窒,止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

    她強忍着不適,跪在玉娘身側,將玉孃的頭微微往上擡起,保證她的氣道暢通,再對她進行心臟復甦。

    她一下一下地按壓着,很快便體力不支。

    杜眉君見狀,再次撲上前,“長茹,我來!”

    趙長茹艱難地點點頭,指導杜眉君對玉娘進行心臟復甦,而她則在一旁監測玉娘而脈搏,直到玉孃的脈搏漸漸有力,鼻尖恢復氣息流動,她才鬆了一口氣,癱坐在一旁。

    杜眉君停下按壓,看一眼仍舊緊閉雙眼的玉娘,手足無措地將目光轉向趙長茹。

    “長茹,玉娘能救活麼?”

    趙長茹疲憊地閉上眼,喘着氣點了點頭。

    杜眉君這才放下心來。

    很快,薛大夫被馬二架來,替玉娘診了脈,開了幾副藥,見趙長茹臉色煞白,比玉娘好不到哪裏去,便又給趙長茹開個副方子,“你這溺水之症,若是不能好生將養着,只怕是要折你的壽命!這藥方裏的藥,每日煎服,喫完之後,再去醫館瞧一瞧,好了便好,若是不能好……”

    馬二聞言大驚,追問道:“若是不能好,要如何?”

    薛大夫見着馬二便是一肚子氣。

    他這些日子,沒少出急診,每次都是馬二生拉硬拽着他來來去去。

    “便再抓藥去續命。”薛大夫冷哼一聲,罵罵咧咧地走了。

    馬二圍着趙長茹,要扶她在一旁歇息。

    趙長茹不要他攙扶,自個兒走了去,挨着小榻坐下。

    馬二湊上前,眼圈都紅了,“姑奶奶,你這身子,是咋回事?怎就……怎就已到了,要拿湯藥續命的地步了?”

    趙長茹閉着眼,搖了搖頭,不願解釋太多,只問道:“那算命之人可找到了?”

    馬二嘆一口氣,“發現一個奇怪的老頭,許是那算命之人,前兩日現身府城,我已讓人去尋了,若那人果真是咱們要找的,不出兩日便能將人給帶回來。”

    趙長茹沉吟片刻,扶着小榻上的四腳小茶几,撐起身子來,“去縣衙!”

    馬二攔住她,擔憂地道:“姑奶奶,您先歇着,身子要緊。”

    趙長茹睇一眼,仍舊昏死着的玉娘和悲痛不已的杜眉君,捏緊了拳頭,不顧馬二的阻攔,出了玉衣坊徑直往縣衙而去。

    馬二勸不住她,只能隨她一同前往。

    “趙掌櫃!”

    老縣令見着趙長茹,喜不自勝,迎上前來,“可是已說動了玉娘?”

    趙長茹忍着不適,並不想與他虛與委蛇,直截了當地質問道:“王大人,那劉公子,是你找來的?”

    老縣令一愣,臉色微變,卻不肯承認,裝傻充愣道:“你這是啥意思?啥劉公子,李公子的,與本官有何干系?”

    趙長茹冷笑一聲。

    馬二雖對老縣令極爲厭惡,但真到了縣衙,他又低眉順目,當起了啞巴。

    他當慣了市井無賴,養成了猖狂脾性,在別處他可以猖狂,在官府卻不敢造次。

    老縣令突然陰沉着臉,道:“本官這縣衙可不是酒館茶樓,誰想來便能來的,趙掌櫃不能給本官一個滿意的答覆,便莫要在此處胡言亂語,誤了本官辦公!”

    言畢,老縣令便命人送趙長茹離開。

    “王大人,不承認也沒關係,我來不過是想告訴王大人,玉娘不堪侮辱懸樑自盡了。”

    老縣令聞言,大驚失色,粗聲大叫起來,“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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