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天氣越發陰冷,難得一個好日子,暖陽普照,驅散了連日的陰霾。

    趙長茹便趁着天朗氣清,帶着許母與八順、六福,往縣城裏去了。

    臨走時,雲陽村衆人爲他們送行,送了母雞、米麪等來。

    許母搖着頭,同衆人道謝,不肯收下。

    趙長茹也勸着,讓衆人將東西收回去。

    “長茹,這是咱的一點心意,你不收咋行!”

    “收下吧!收下吧!”

    “往後定要常回村子裏看看,咱們鄰里鄉親這麼些年,情誼可別忘了!”

    衆人各自捧着手裏的東西,爭先恐後地往趙長茹面前送。

    趙長茹擺擺手,仍舊不肯收下。

    她知曉,他們中的大多數真心實意爲她踐行,卻也有打着算盤,要拿小恩小惠向她討要人情的。

    萬黃花、石大蘭便是其中之二。

    她二人見趙長茹的生意越做越紅火,便後悔先前去許家鬧那一番,幾次帶了東西上許家籠絡許母,都被何嫂子與李嫂子擋在院外,這一回給趙長茹等人送行,她二人擠破了頭,也要往趙長茹跟前湊。

    萬黃花提着一籃子蛋,雞蛋中混着三兩個鴨蛋,一看便知是臨時湊來的。

    李嫂子將她的籃子推開,“長茹去了縣城,要啥沒有?”

    萬黃花高聲道:“話雖如此,但這都是咱捨不得喫,攢了好些日子的好東西!長茹不收,就是看不起咱!”

    石大蘭在一旁附和道:“李嫂子,你這心眼可真是小,這般攔着咱,不許咱與長茹親近,不就是怕咱搶了你這紅人的位置!呵!”

    趙長茹扶了許母坐上馬車,將八順與六福安置好後,纔回過頭來,看向衆人道:“大傢伙的好意,我心領了。”

    衆人急了,還想勸她。

    趙長茹卻已打簾,鑽進馬車裏。

    李嫂子與何嫂子將那萬黃花、石大蘭二人推開,跟着趙長茹上了馬車,便催促着馬伕快些走。

    看着馬車漸行漸遠,萬黃花往地上啐了一口,“這趙長茹眼睛長頭頂上了,咱送來這些好東西,她竟連一眼也不瞧,真是白眼狼,咱這些年真是白幫襯許家了!”

    石大蘭也跟着說起酸話來,“許秀才在時,她便那樣厲害,如今許秀才死了,還不知要如何苛待人呢,說是帶許嬸兒去縣城治腿病,連帶着也送八順還有那個小乞丐上學,指不準是想離了咱的眼,纔好折磨許家那一老一小!”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卻不知已惹了衆怒。

    衆人將她二人圍住,便痛罵道:

    “閉上你二人的臭嘴!長茹纔不是那樣的人!”

    “你二人再敢說長茹一句不是,別怪咱不客氣!”

    “……”

    萬黃花與石大蘭嚇得不敢再言語,夾着尾巴罵罵咧咧地相攜而去。

    衆人皆對她二人嗤之以鼻,目送着趙長茹的馬車,待其徹底消失之後,才各自三五成羣感嘆着散去了。

    將一應物件安置妥當後,趙長茹便領着許母等人前往味美樓喫飯。

    今日是味美樓開業的日子,十分熱鬧。

    掌櫃的見着她來,忙去後廚吩咐上菜。

    很快,一桌熱氣騰騰的飯菜便備好了。

    清蒸鯽魚,是今早從江裏捕來的新鮮鯽魚,油炸之後裹了一層金黃色的外衣,皺起的魚皮吸飽了鮮美的湯汁,讓人一見便食指大動。

    荷葉雞,荷葉虛包着一隻金燦燦的肥雞,那比拳頭還大的雞腿,鼓鼓的,暴露在荷衣外,香氣四溢。

    ……

    許母望着一桌子美食,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趙長茹盛了碗雞湯,遞給她道:“娘,先暖暖胃。”

    許母“誒”地答應一聲,接過雞湯喝了起來。

    八順眼巴巴地盯着雞腿,嚥了咽口水。

    六福看一眼那肥雞,便匆匆別開眼,不敢多看,怕也露出饞樣。

    許母笑了笑,“讓他倆喫吧。”

    李嫂子與何嫂子二人也跟着笑了,“誰還跟小娃娃搶呢。”

    趙長茹扭下一隻雞腿,放到八順碗裏,寵溺道:“喫吧,小饞鬼。”

    又扯下另一隻,遞給六福,“來,你的。”

    六福搖搖頭,推拒道:“嬸兒,你喫。”

    趙長茹舉着雞腿,聞了聞,感嘆道:“真是香呀。”

    她看向喫得滿嘴是油的八順,問道:“好喫麼?”

    八順腮幫子鼓鼓的,一個勁兒地點頭。

    六福嚥了咽口水,兩手剋制地扒着桌沿。

    趙長茹見狀,不禁失笑,將雞腿放到他碗裏,“喫吧。”

    六福望着她,眼中滿是感動,在許母的催促下,終於喫起了雞腿。

    他咬了一口,在嘴裏咀嚼着,想起曾經在乞丐窩裏,小狗兒討了一隻搜掉的雞腿,同他一起分着喫的情形。

    也不知這樣好喫的雞腿,他曾喫過沒有?

    飯後,趙長茹帶許母等人回到入住的小院。

    馬二已忙前忙後,將小院又打掃了一遍,見着趙長茹來,便湊上前自誇。

    六福見着他,很是不愉快,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趙長茹領着許母逛看一圈,問道:“娘還滿意麼?”

    許母含着淚點點頭,“滿意!滿意!”

    她那日拉住趙長茹說的,便是想要來縣城過日子,她雖不捨離開許父長眠之地,但見趙長茹奔波於縣城和雲陽村之間疲乏勞累,也實在是心疼,再三思量,便有了這麼個決定。

    趙長茹自然喜不自勝,很快便讓馬二騰出了先前買下的院子,趁着今日的好天色從雲陽村搬家到了縣城裏。

    兩個孩子忙活着,收拾自個兒的房間。

    許母則由李嫂子與何嫂子陪着在小院裏曬太陽。

    趙長茹同馬二站在院子的一角說話。

    “那事,姑奶奶說了麼?”馬二問道,目光落在進進出出的六福身上。

    趙長茹臉上的淡笑一瞬僵住,眼中滿是凝重。

    她還不知該如何說……

    馬二知她爲難,便道:“我去說!”

    趙長茹攔住他,“先緩緩吧。”

    六福一向心思重,在許元景失蹤後,他的拘謹更勝從前,難得像今日這般同八順打打鬧鬧,笑得開懷。

    馬二嘆一口氣,點了點頭。

    可她的緩緩,沒有緩多久。

    收拾好房間,八順已經累得睡着了,六福趴在窗邊,望着趙長茹,糾結片刻,仍舊從房裏出來,走到趙長茹跟前,問道:“嬸兒,鏢局修好了?”

    趙長茹心頭一沉,知曉該來的總歸要來,於是點了點頭。

    六福眼中頓時迸發出一抹光亮,驚喜萬分道:“那小狗兒在何處?我能見一見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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