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幾步,她頓了頓還是回頭道:“許久沒沐浴,就多花了些時間,讓你久等了,勞煩收拾。”說罷,不再停頓朝廂房走去。
婢女忙應聲,她當然不會把這客套話當真,分內事罷了。
況且,這位夏侯公子分明是不想多說一句話,話說得客氣語氣卻那般冷淡,實在讓人不敢多奢想。
方纔瞧夏侯姑娘俏皮可愛,還以爲夏侯公子也是個好相處的,沒想到說話做事這麼冷硬。
臨時被調來這裏的婢女若梅,面對三個陌生的主子,忍不住爲接下來的日子擔憂起來。
夏侯安在門前站定,將衣物揣在身前,騰出一隻手來叩門:“寧寧,開門,是我。”
她要趕緊調整一下儀容。妹妹房裏纔有鏡子,她作爲男孩子,房間裏是不需要妝臺的。
夏侯安聽見屋內傳出清脆的鞋底踏地聲,室內暖暖光線從越開越大的門中傾瀉而出,一個小身影也隨之跌出門外,撲了夏侯安一個滿懷,柔軟馨香。
“姐姐!”夏侯寧披散着頭髮仰頭看她,笑盈盈的小臉被暖光襯得白裏透紅。
夏侯安無奈搖頭,笑着彈了彈她光潔的小額頭:“是哥哥。”
夏侯寧忙捂住嘴,大眼睛軲轆轉着四處張望,見院子裏空蕩蕩的,四周都沒人,這才鬆了口氣,又笑嘻嘻喚了聲哥哥。
“怎麼不趕快把頭髮擦乾了,當心着涼。”觸及她散落的溼發,夏侯安忙拉着她進了門,在妝臺前坐下,拿起一條幹布巾幫她絞着頭髮。
門還是敞開着,絲絲晚風吹進屋中,把燭火吹得搖擺不定。東邊夜空升起的圓月,從雲中冒出頭來,清冷月光與點點星辰交相呼應。冷暖光以那門框爲界,涇渭分明,又在門邊地上揉雜在一起。
夏侯寧小腦袋配合着動作擺正了,與鏡中的夏侯安對視搭話:“我自己擦不好,需要哥哥幫忙嘛。”
半晌,夏侯安沒聽見夏侯寧答話,她擡頭瞧了瞧鏡中撅着嘴的小姑娘,想要安慰卻作了罷。
妹妹總是很懂事聽話的,就是太依賴自己了,不過這次是必須要撒手了。
“怎麼,哥哥不在,寧寧就照顧不好自己了嗎?”夏侯安低頭繼續擦拭那一頭黑髮,手法輕輕柔柔,一根頭髮也沒扯下來,“哥哥可不能一直陪着你。”
夏侯寧小小的頭,隨着絞頭髮的動作晃來晃去,小手柔若無骨,緊緊絞在一起,扭成奇怪形狀:“但是姐姐是可以的呀。”
夏侯安聽這話,動作和笑容都僵了僵,一時不知怎麼去迴應妹妹的期待。
夏侯寧還輕晃着小腦袋,自顧自嘟噥抱怨:“哥哥不好看了,抱着還是硬硬的,硌人得厲害,聲音也難聽......總之就是不好,哥哥騙人也是不好的。”
夏侯安聽着夏侯寧這孩子氣的理由,有些哭笑不得,用力揉揉她的頭頂。其實妹妹是理解支持她的選擇的吧,只是,想把自己的委屈表達出來,換取一點安慰。
夏侯安摸了摸幹了大半的頭髮,把布巾放在一邊,把那頭髮鬆鬆挽起來,與夏侯寧並排坐下,“你難道忘了,路上有什麼危險都是哥哥保護的你嘛,這麼快就嫌棄哥哥了?”
夏侯安颳了刮夏侯寧皺起的小鼻頭,讓她緊繃着臉往後縮了縮:“沒有,只是,到了中都府就可以不需要了嘛。”
不需要?怎麼會不需要。危險的可不止是路上遇到的的流寇劫匪。中原腹地皇帝腳下,看似安全也能是不少人的絕望之所。只有自己變得更強才能不懼危險,女子的身份卻會束縛住她。
或者說,女子是不會被允許變得強大的,她,身爲女子就該是弱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