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七卷1、爭嫡(六千字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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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隆二十五年,正月。

    正月初一日,皇帝詣奉先殿行禮,後又赴堂子行禮。

    率王以下文武大臣詣壽康宮,慶賀皇太后。禮成。御太和殿受朝,作樂宣表如儀。

    其後又到大高殿、壽皇殿行禮。同時遣官祭太廟後殿。

    大年初一這過年的日子,對於皇帝來說,永遠是忙得腳打後腦勺的一天。這宮裏這麼多的神祗,這麼多的神殿,都需要他去拈香行禮。

    便是他每到一處,便有鞭炮聲跟着響起,渲染足了過年的喜慶氣氛;可是他卻無法停下腳步,一個白天都是忙到腳不沾地。

    唯有忙到午後,各路神明、祖先全都拜祭完了,方能鬆下一口氣來。

    可是隨着暮色悄然降臨,他又要再太和殿賜宴羣臣;同時在乾清宮,賜宴宗室王公。

    女眷們,便也都在坤寧宮舉宴。

    今年過年的賜宴,日子與往日略有不同。原本是正月初一太和殿賜宴羣臣,宗室王公的賜宴一般在初二;今年是因爲大年初二起,皇帝便要進齋宮齋戒,故此這家宴與國宴便一同都在大年初一舉行了。

    今年婉兮因爲孩子們都大了,懂了過年的滋味兒,這便更多鄭重其事起來。

    天不亮婉兮便帶着孩子們起身,先焚香,再放紙炮“崩門”;然後劉柱兒帶着宮裏的太監們,一起將永壽門上的大門槓給取下來,朝地下拋擲三下兒。

    砰砰聲響,永璐樂得也拍手上前兒跟着一起摔。

    宮裏這規矩,叫“跌千金”。

    忙過了這個,婉兮便親手煮好了煮餑餑,叫了孩子們來喫。煮餑餑就是水餃兒,這一頓餃子婉兮尤其給孩子們做的是素餡兒的。

    大年初一宮裏喫煮餑餑,按着規矩就是隻喫素餡兒的。因皇家信佛,故此大年初一的煮餑餑合着敬佛之心,故此都是乾菜爲主,有長壽菜(即馬齒莧)、金針菜(即黃花菜)、木耳,再輔以蘑菇、筍絲、麪筋這三味餡料。

    雖說永璐有些嘀咕,小七也拍了他一下兒,叫他將咬開的煮餑餑都給吃了。婉兮瞧見了便也笑——早晨喫素的,叫孩子們也好消化。

    玉蕤和玉蟬便也早帶着宮裏的女子,將“百事大吉盒兒”擺到了各處。

    所謂“百事大吉盒兒”,便是將柿餅、荔枝、桂圓、栗子、熟棗共裝在一個盒內,大家一起喫。

    除此還預備了“嚼鬼”,是以驢頭肉煮熟了,或者醃漬,或者煙燻,做成小食,供人隨時嚼咕。

    孩子們喫着,婉兮自己還有的忙,這便早早與語琴湊在一處,親手開始預備供神的餑餑。

    雖說尋常供神,自然有內務府下的餑餑房、內管領們來張羅;便如婉兮的父親清泰,原本的差事便是負責這個。那些餑餑或者用來擺桌,或者供神,或者供皇上賞克食……逢年過節,那餑餑桌都是壘山填海一般的,總是清泰最忙的時候兒。

    只是這大年初一的供神餑餑,與往常的還有不同。

    因大年初一,皇家還要在坤寧宮進行家祭。身爲皇家女主人,皇后是主祭;皇太后雖不必親自操持,卻也要奉上親手準備的餑餑來供神。

    這差事,自然不能叫今年已經六十九歲了的老太后親自來動手,婉兮便早早與語琴知會下了。她們兩人先將餑餑預備出來,等祭神之前,只叫皇太后親自動手,或者上屜蒸,或者下鍋炸就是了。

    婉兮和語琴忙得熱火朝天,倒也不用特地去猜皇上的動靜。總歸只需側耳聽着,這宮裏哪個方向傳來一陣炮仗聲,那就是皇上已經到了哪處去了。

    語琴聽着是西北傳來的炮仗聲,便起身直了直腰,“聽着動靜,必定是皇太后的壽康宮那邊放的炮仗。看樣子,是皇上領着大臣們已經在壽康宮給皇太后行完慶賀禮了。”

    婉兮也是淘氣一笑,起身叫小七他們來,叫穎妃和婉嬪領着孩子們到壽康宮磕頭去。

    語琴倒是有些緊張,上前攔着,“這不合規矩。孩子們都該晚上在坤寧宮家宴上再給皇太后磕頭,這會子就去了,怕不是添亂?”

    因皇太后對後宮漢女的不待見,故此雖說皇太后也喜歡小七、小鹿兒和啾啾三個孩子,但臉上卻總歸是有些繃着。語琴總是捨不得孩子們受委屈,尤其是永璐身爲皇子,皇太后面上的神情便更容易繃得嚴。

    婉兮點頭笑笑,“不打緊,叫孩子們去吧。磕頭壓歲的事兒,早去早得;添亂便添亂,鬧鬨起來才熱鬧。”

    婉兮雖這樣說,卻也還是悄悄兒叫過小七來,低聲囑咐。

    小七靜靜聽着,點頭道,“額涅放心,我必定看着小鹿兒和啾啾,叫他們都乖乖的。”

    拉旺瞧見了便也走過來,立在小七身旁,“我陪着小七一起去。”

    孩子們這便去了,婉兮和語琴親自送到宮門口。

    孩子們小,又愛熱鬧,愣是四個孩子擠在一個轎子裏去的。在裏頭還不消停,從外頭都能瞧見那轎子裏頭噼裏噗嚕的。

    婉兮也無奈搖頭,回頭叫玉蟬拿了兩個小荷包叫劉柱兒塞給那幾個擡轎子的太監去。

    永璐雖然不是親生,語琴倒比婉兮更緊張,這便攥着婉兮的手低聲嘀咕,“不如我跟去……便是皇太后給臉子,也叫她衝我使,別委屈了孩子們。”

    婉兮含笑垂首,拍了拍語琴的手。

    “我記得小時候兒,田莊裏太常見媳婦兒跟婆婆置氣的事兒了。膽子大的媳婦兒還敢跟婆婆當面頂撞兩句;若是性子柔軟的,便也只能低頭忍了。”

    “不過不管是膽子大的,還是膽子小的,都在置氣的時候兒攔住自己的孩子,明裏暗裏不叫自己的孩子跟婆婆親近。”

    婉兮擡眸望語琴一眼。

    “她們的心情自是可以理解的,這也算是媳婦們對婆婆們一種無聲的反抗。只是我倒覺着那樣做未必明智。”

    語琴想了想,便也嘆了口氣,“可不。若這樣一來,便將孩子們給拉進來了。到時候孩子們便跟老人都生分了。”

    婉兮靜靜微笑,“正是這個話兒。若是小門小戶還不打緊,總歸老人家怕也就是這麼幾個孫子孫女兒,遲早還能好;可是若放在大家大戶,老人家不止有一房的孫子孫女兒。你不叫孩子們跟老人親近,老人自然會去格外疼另外那幾房的孫子孫女兒去。”

    “更何況咱們此時是在宮裏……皇太后這麼多孫子孫女呢,她疼誰去不是疼?她原本就不待見咱們,咱們若再將咱們的孩子攏起來不見她,她自然更有理由連咱們的孩子都一併不待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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