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兒這腦筋是怎麼都不夠用了,姐姐這是說什麼呢,我怎麼實在聽不出關鍵來了?”
語琴便又擡眸瞟一眼玉蕤。
玉蕤的臉便紅了。
婉兮輕笑一聲兒,垂下頭去,“怨不得我今兒腦子不夠用了呢,原來是你們兩個合夥兒跟我打啞謎呢。你們當中一個,都是我比不上的;這麼合起夥兒來,我便自然像個大傻子了~”
語琴忙道,“是我對你心有虧欠,這話便不知道該怎麼說纔好~”
玉蕤更是直接撩袍跪倒。
語琴歉疚地望向玉蕤,“她自是早就知道的,是我求她,暫且不要在你面前說起。終究,這一個月來你的心裏也不好受,這麼點子破事兒,我實在不想叫你這心上,雪上加霜。”
婉兮瞧着兩人的神情,倒是笑了,“這話兒究竟是怎麼說的呀?瞧你們兩個緊張的。我這會子還有什麼承擔不了的?你們直說就是。”
語琴輕輕閉了閉眼,“這話兒還得從我晉位爲妃說起。既然晉位爲妃,位下的官女子便要增添,內務府裏便留了神替我選着。”
“今年二月,內務府使女挑選,內務府說給我選好了人。我那會子都只忙着小鹿兒預備種痘的事兒,哪有心思去看女子,這便暫且撂下了。三月,小鹿兒走了之後,內務府便奏請,將已經在內務府裏學了一個月規矩的女子們,領來給我瞧瞧。”
婉兮點頭,“這都是自然。”
語琴擡眸望住婉兮,“我卻怎麼都沒想到,他們領進來的人裏,竟有一個,是我陸家的妹子!”
婉兮也微微一怔。
今年二月時候的確事兒多,那會子皇上整個月幾乎都在謁陵的路上,故此皇上壓根兒就沒親自去看內務府使女的挑選;況且那會子正值和貴人初封,內務府裏挑女子,倒是主要是給和貴人挑。
既然是給和貴人挑女子,那範圍就窄了,只能在新設的回人佐領裏挑,又或者也可酌情挑入一二蒙古佐領下的女子。故此內務府這回也用不着大張旗鼓地從外地選女子進宮,只在京裏兩個佐領裏挑就是了。
若此,婉兮便也沒多留意此事。
不過婉兮雖說驚訝一下兒,卻也垂首含笑,“便是姐姐家族中的姐妹入宮,也是好事兒。終究姐姐的母家已經奉旨入旗,這會子已是內務府鑲黃旗包衣佐領下人,家裏的姐妹自也可參加內務府使女的挑選,已不再是從前漢女入宮的例兒。”
語琴嘆口氣,“可是我自己都被矇在鼓裏,這纔是叫我不高興的。“
語琴說着擡手按着額角,也是搖了搖頭,“後來才知道,這個英廉因是我母家所在佐領的職官,這便在內務府挑選使女的時候兒,將我這個妹子舉薦了。”
“他的用意我也明白,終究是我剛剛封妃,母家又都在他佐領中,他是用這樣的方式向我示好。恰又傳出叫他升補的消息來,他就更是希望用此來在後宮裏,尋我給他當個靠山吧!”
婉兮擡眸看一眼玉蕤,便也笑了。
“這麼一聽,我倒明白了。那英廉終歸是內務府包衣,便是如今有了官職,也還是內務府下的人。他自然希望能在宮裏攀個高枝兒去。”
“姐姐母家既然在他佐領之下,又剛剛封了妃,這便是現成兒的。他不設法孝敬姐姐,難道還能捨近求遠去了不成?他又不敢在銀子上來孝敬姐姐,這便設法舉薦了姐姐家的姐妹入宮唄,便也容易明白了。”
語琴擡眸望住婉兮,“……只是,他們的心思,又哪裏只是叫我妹子進宮來給我當官女子呢?我就怕到時候兒我這妹子再生了旁的心,倒叫咱們姐妹因爲她而生分了。”
婉兮也是點頭,“她進宮來,雖走的是使喚女子挑選的路子;可終究是你的妹子,便進宮來也不能按着尋常的官女子的身份。”
“只是,即便是進封,也不打緊。咱們的大清後宮裏,姐妹一同侍奉皇上的,也不算少見了。便比如太宗爺的宸妃和孝莊文皇后、康熙爺的孝昭仁皇后和溫僖貴妃;”
“本朝呢,舒妃和九福晉不也差一點都留在宮裏了?”婉兮靜靜擡眸,眸光澄澈,“近的還有怡嬪和白常在呢。你瞧咱們不是相處得也沒什麼障礙去麼?”
語琴這才鬆了一口氣,“她雖說與我同出一門,可是我心裏自有遠近。她進宮來安生便罷,若不安生,我也是第一個便不饒她的。總歸啊,不給她機會起什麼幺蛾子去!”
婉兮含笑點頭,“這不就好了?姐姐便別多想了,這會子趕緊養好身子,纔是最要緊的。”
婉兮擡眸,靜靜看一眼那湛藍寧靜的天空,“小鹿兒他……走了一個月了,越走越遠。他必定爺不想一回頭看見姐姐臥病在牀,那他也,不放心走的。”
語琴一怔,垂下眼簾,淚便已然盈睫。
“是,我知道錯了。從前我只想着,小鹿兒若因爲掛念我,捨不得走遠纔好;那我就覺着他還在我身邊兒,說不定夜半夢迴,一睜眼還能看見他。”
“是我想得太狹隘……他還是個孩子啊,若耽擱在人間,不肯早早離去;那又如何能早早重入輪迴了去?”
婉兮伸臂,將語琴擁入懷裏。
“姐姐不要再病了。小鹿兒已經走了,姐姐再不好起來,那我就也跟着醒不過來了。”
四月十一日,皇貴妃蘇婉柔的冊封禮略帶些匆忙地舉行了。
蘇婉柔是乾隆朝第一位生逢冊封禮的皇貴妃,因詔封到冊封禮之間預備的日子實在太短,一應物品雖說還不周全,但是好歹標誌着正式身份的金冊、金寶,還是緊着趕造出來了。
皇貴妃金寶,制與婉兮的貴妃金寶幾乎相同,都是金寶,蹲龍鈕。平臺,方四寸,厚一寸二分,玉箸文。
金冊也與貴妃的同爲十頁,唯一的不同,是皇貴妃的金冊用八成金,貴妃的金冊是七成金。
皇貴妃蘇婉柔已經無法下地跪拜行禮,故此一應冊封禮的儀軌,全都從簡。蘇婉柔在婉兮和皇后那拉氏的陪同之下,在炕上勉強接了金冊、金寶。
皇后爲上位,便是陪同一起行禮,卻也不能親自出力;故此都是婉兮來代替皇貴妃,將金冊、金寶、聖旨擺放好的。
那拉氏冷眼旁觀整場冊封禮,心下最是五味雜陳。
身爲正宮皇后,纔是最忌諱身邊出現活的皇貴妃的;雖說這會子皇貴妃蘇婉柔已然病重,皇上的賜封已然是有了沖喜的味道,可是誰都沒想到蘇婉柔當真頑強,生生是活過了這二十天去,愣是活着趕上了冊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