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七卷102、甩鍋(畢)
    這個晚上,婉兮都已經散了頭髮,盥沐罷,準備上炕安置了。

    若是往日,這個時辰她都已經應該入夢;只是今兒因爲那個消息,婉兮也有些興奮得睡不着。

    這便歪在炕上看書。

    趙翼自從考中了探花郎,點了翰林,筆記倒是少寫了。婉兮翻書,便還是翻起的那本《紅樓夢》。

    這本書好在精彩都在細節裏,每多翻一次總能看到新的細節,生出不同的感想,便是多翻幾次,倒也不寂寞。

    婉兮看到一處有趣,便忍不住叫玉蟬來看,“你瞧,賈家的元春是‘才選鳳藻宮’,而尹繼善的女兒是慶藻……慶藻嫁入皇家,爲八阿哥的嫡福晉。慶藻的名兒裏有個‘藻’,倒與那鳳藻宮裏的是同一個字。”

    “既有這樣的巧合,而那位曹先生果然是與尹繼善一家過從甚密,那這便算不得巧合,而是曹先生有意爲之了。想來他這一筆‘才選鳳藻宮’,便也是以慶藻爲原型了。”

    “尹繼善家多子而少女,尹繼善有子十三人,慶玉、慶桂、慶霖、慶蘭,如今都已頗有文名,在前朝漸漸嶄露頭角。可是寫書的曹先生卻並未在尹家這些阿哥們身上着墨,反倒單單用了慶藻名中的一字去。想來卻又怕引人聯想,這便將‘藻’字並未用在人名裏,而是用在了宮閣之名,不過也依舊是影射到了慶藻今日爲皇子嫡福晉,來日必定是王妃的命運去。”

    玉蟬便也抿嘴笑,“主子說過,這本書應當是在八阿哥大婚之前,就已經寫就全本的了。這段賈元春才選鳳藻宮的,就更是在話本的前邊兒,那便是說在八福晉與八阿哥大婚之前,怕是那位曹公已經寫出了這一段。如此說來,那位曹公倒彷彿有未卜先知之能。”

    婉兮點點頭,“曹先生在尹繼善府上既然能見到慶藻,那必定是慶藻還小的時候兒。總督之女,若是過了十三歲,哪兒還能見外頭的男子去呢?”

    “不過也從曹先生之筆,可見曹公對慶藻年少時的欣賞來。想來那時尚且年幼,甚至可能還不到十歲的慶藻,就已經表現出叫人激賞的品性來,叫曹先生都認定此女將來必定有選入宮廷,身爲王妃的潛質來。”

    對於一個大臣之女來說,最好的評價便也就是選入宮廷,封爲王妃了吧?更何況慶藻更是庶出之女,還比不得《紅樓夢》裏賈元春是嫡出長女呢。曹先生能夠有這樣高的期待,足見慶藻自幼的品性有多打動這位先生。

    婉兮想到這兒,也是含笑點頭,“如今從慶藻對翠鬟之事的態度上,顯見曹先生眼光果然不錯。這回皇太后能將翠鬟與永璇之事大事化小,必定與慶藻自己的態度有關。倘若慶藻不是這樣賢淑大度的女孩兒,而是像鄂凝那樣兒的,那便在皇太后面前一哭二鬧,再借機詆譭翠鬟和咱們一番去的話,那咱們這回當真是遇上大麻煩了……”

    玉蟬點頭,“可不嘛。奴才這會子回想那天皇太后忽然傳召主子去暢春園,奴才這顆心喲,都嚇得快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了!”

    婉兮輕垂眼簾,“便是慶藻那孩子深明大義,可是我也不會忘了,咱們永壽宮上下,實則還是虧欠了她去。”

    玉蟬聽出婉兮語氣中的感傷,忙勸慰,“其實這件事終是緣分捉弄,算不得翠鬟的錯,更與主子和瑞主子何干?再說主子這些年又是如何對八阿哥的,想來八福晉也是知曉的,這也是主子這些年的情分才贏來的。”

    主僕兩人說着話,渾沒想到皇帝竟然這個時候兒過來了。

    婉兮都嚇了一跳,趕忙伸腿下地。

    皇帝勾脣輕笑,上前來按住婉兮,“別下來了。別折騰着孩子”

    玉蟬含笑退出去,將隔扇門關上。

    婉兮歪着頭,故意瞟着皇帝問,“……皇上這是從哪兒來?”

    皇帝便笑了,啐了一聲兒,“有話直說,拐彎兒抹腳的!”

    婉兮含笑垂眸,“那奴才猜,皇上必定是去暢春園給皇太后請安了,這纔回來這麼晚的。”

    皇帝無奈,伸手點了婉兮腦門兒一記,“爺先去忻嬪那兒了。安寧新死,爺白天剛下了旨意賞給安寧總管內務府大臣的恩銜,晚上便去叫忻嬪節哀。”

    “自是應該”婉兮點頭,“忻嬪可好?爺怎麼竟回來了,怎不留下多陪陪忻嬪?”

    “小心眼兒……”皇帝睨着婉兮,咕噥一聲兒,“她怎麼可能好?臉兒白了,眼兒直了,腿兒也木呆了,對着爺,就像看見活閻王了似的。”

    “對着那麼樣兒的她,爺又有什麼意思?爲何還要留下來陪着她,難不成你希望爺也變成她那模樣兒去麼?爺該說的話說完了,自然走了才幹淨。”

    婉兮便笑了,抱住皇帝的手臂,“安寧這麼忽然就病逝,奴才只顧着覺着意外了,纔沒小心眼兒。”

    皇帝輕哼一聲兒,“安寧啊,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哎?”婉兮一聽這句話便嚇了一跳。擡眸趕緊望住皇帝,小心打量皇帝面上神色。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紅樓夢》裏也有這樣的話,來自晴雯的判詞。

    ——難不成,皇上也見着《紅樓夢》了?

    皇帝聳聳肩,“這般大眼瞪小眼兒,怎了?”

    婉兮被皇帝的話給逗笑了,忙垂下眼簾,“奴才的眼睛可沒皇上的大,皇上說‘小眼瞪大眼’還差不多。”

    皇帝卻抓過一面妝鏡來,煞有介事擺在兩人面前,拉着婉兮對鏡,“來,比比”

    婉兮便“撲哧兒”一聲笑了,“爺方纔說‘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這話倒是新鮮,奴才彷彿以前沒聽爺用過這句話呢”

    皇帝點頭,“嗯,這話是爺到擷芳殿去,從永璇書案上見着的。”

    皇帝歪頭瞟着婉兮,“永璇的書案上寫了許多遍的‘心比天高,身爲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毀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爺總之不知道他寫什麼呢,卻因安寧也是夭壽,這便想起這句話來了。”

    “你與永璇近便,你可知道永璇這是寫什麼呢麼?”

    婉兮微微一訝。永璇寫的正是晴雯的判詞。

    此時想來,那天生的風·流靈巧,那誹謗叢生的境遇,又如何不是一字一句都在寫翠鬟啊?,想來永璇不斷寫這一段判詞,也自是想着翠鬟,心疼翠鬟被誹謗流言所傷,卻無法站出來替翠鬟解釋,更無法陪伴翠鬟身邊兒的遺憾。

    婉兮也覺心疼,這便歪頭望住皇帝,心下反覆翻涌幾回。

    那是孩子們的事兒,她原本想着還是交給慶藻來做決定,這便在皇帝面前都忍着沒說過。可是此時皇上既然提到此事,那便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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