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領袖蘭宮 >七卷103、氣瘋(畢)
    六月,暑氣漸濃,後宮衆人都換上夾紗衣袍,內廷主位們也都換上了玉製簪釵。

    手腕上、衣襟上的壓襟,也都開始換上了各種避暑香串去。

    婉兮的肚子已是顯懷,又因換了薄衣,這般藏不住了。

    六月初二日,皇帝詣暢春園給皇太后請安,便也當着衆人的面兒,將婉兮有喜的消息公開。

    皇太后自是心下早就有數兒,這會子便也只是含笑點頭;可是猝不及防的一衆內廷主位們,這便都半晌緩不過神來。

    都是女人,尤其那拉氏、愉妃、忻嬪等人自己又是生養過的,誰不會根據婉兮的身形來計算婉兮坐胎的日子呢?這便一算就算到了皇帝南巡期間……原來皇上竟又在南巡期間叫令貴妃有了孩子!

    那拉氏忍不住冷笑,“算算日子,令貴妃的胎,應當是三四月間坐下的吧?那會子距離皇上五月迴鑾,還遠着。皇上倒忍心,竟沒讓令貴妃先一步回京將養,卻反倒叫令貴妃又跟着皇上在江南延宕了一兩個月去”

    皇帝聽了微微眯眼,婉兮擡眸對上皇帝的眼,只是淡淡一笑。

    這會子是當着皇太后呢,上回皇太后又用那嫡庶之別、滿漢之分又磕打婉兮一回,婉兮這會子自也沒必要非要跟那拉氏爭這一時短長。

    語琴在畔聽着卻笑了,點頭道:“皇后娘娘總將江南當做畏途,總覺江南諸般艱險了不成?令貴妃縱然是在南巡路上懷了胎,可是一來有皇上在畔,自然萬事無虞;二來舟行平穩,岸上又有行宮大營,還有隨行的太醫們照料,便是遠在江南,又有何妨?”

    語琴歪眸瞟向那拉氏,“皇上和皇太后都視南巡爲朝廷大典,此次南巡更是皇上爲皇太后七十萬壽而行,人人都是歡歡喜喜。皇后娘娘卻原來一路這麼多小心翼翼,倒叫妾身意外了。”

    婉兮回眸含笑望望語琴。

    那拉氏瞧見,心下便懊惱更甚。

    “我便知道只要說到江南,慶妃必定是第一個跳出來說話兒的。也是啊,慶妃終究是江南漢女,但凡有人說一點江南的不是,便如觸動了的根基一般。”

    那拉氏說着揚聲一笑,“慶妃,你不必緊張,我這回可沒說你們江南有什麼不好。我只是疼惜令貴妃的身子,更要緊的是皇嗣的安危……虧慶妃你還與令貴妃情同姐妹,這會子怎麼反倒聽不出重點來了?不必只顧着護着你的江南,卻忘了顧着令貴妃的身子和皇嗣去吧!”

    那拉氏的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兒,婉兮已是伸手按住了語琴的手,朝語琴微笑搖頭。

    何苦呢,這是在皇太后面前兒,但凡說到這樣的話題,皇太后自是總支持那拉氏去的。

    語琴緊抿脣角,望住婉兮半晌,很是有些無法平息下來。

    那邊廂皇帝聽了,這便淡淡一笑,“皇后果然是皇后,凡事都爲令貴妃和皇嗣着想。”

    這話雖說是皇帝的誇獎,可是那拉氏反倒想要皺眉,直覺皇帝這話裏有話。

    可是皇帝說到這兒就不說了,戛然而止,倒叫那拉氏不得不站起身來謝恩。

    她勉強地笑,“瞧皇上說的,這自是妾身應當的。”

    皇帝點點頭,衝皇太后笑笑,“皇后雖說明知令貴妃懷了皇嗣,她卻必定不是故意要在令貴妃面前與慶妃爭執的……令貴妃也是個寬容大量之人,自不會往心裏去。”

    那拉氏立在那裏,臉頰便轟然滾燙了起來。

    皇太后如何聽不出兒子口中的揶揄,卻也是無奈,瞟那拉氏一眼,這便嘆了口氣,“皇后自是好意,是替令貴妃和孩子心疼,便忍不住埋怨皇帝兩聲兒罷了。”

    婉兮含笑起身,“皇太后說的是。妾身謝皇后娘娘體恤。”

    便是有皇太后護着,那拉氏卻也還是一腔怨恨無處發泄……她恨的哪裏是慶妃的頂撞,她恨的終究還是婉兮這又有了孩子啊!

    那拉氏還是幸運的,終究是正宮皇后,當場便可發作出來。而忻嬪雖說心下早已被萬根鋼針扎穿了心,可是那會子當着衆人卻也只能啞忍!

    待得回到圓明園,進了自己的寢宮,她便抓過桌上的茶碗,狠狠砸碎在了地上。

    “我又被她唬了!還以爲是豫嬪……怎麼到頭來終究還是她!”

    豫嬪本就是安靜的性子,回京之後也少出來走動,倒叫忻嬪不容易探聽虛實。

    況且豫嬪是跟隨語琴居住,語琴自是爲了保着婉兮,竭力管住宮裏人的嘴;對外也反倒創造出彷彿豫嬪有喜的模樣兒來。

    忻嬪本就不希望是婉兮有喜,心下這便更願意相信是豫嬪有了喜;再加上她回來一個月裏爲安寧懸的那些心,這便生生被蒙在了鼓裏去!

    這會子回想起來,她覺着自己像是個傻子!

    “好啊,好啊,她們又聯起手來,將我都給瞞過了!”忻嬪咬牙切齒,“這次南巡,是我要復寵,可是到頭來又是她有了孩子,我還死了姐夫!”

    她仰天怒喝,“老天,你竟偏心眼兒若此!她究竟何德何能,憑什麼得了你這般眷顧?我又怎麼得罪了你去,叫你對我刻薄如此?!”

    忻嬪是卯足了全身力道嘶吼,吼完了,身子裏所有的力道便都被抽盡,腿腳一軟,踩不穩了那七八寸高的旗鞋去,腳踝一崴,悽然翻坐在地。

    樂容和樂儀都是大驚,一左一右跑上來抱住忻嬪。

    “主子節哀……主子啊,萬萬不能當真傷了心去啊……更不能,便對上天生了怨恨去。”

    “便是又叫令貴妃如了意去,可並不意味着主子便沒有機會了去。總歸主子還年輕,比令貴妃年輕十歲呢,主子就還有十年的時間……那便什麼都還可以指望去啊”

    忻嬪勉強坐在樂容和樂儀兩人的扶持之下,卻還是站不起來,渾身都在打顫。

    “我只是不明白,不明白……若說當年她年輕,皇上偏寵着她倒也罷了,可是她今年都什麼年歲了,皇上到了江南去,卻還只顧着她一個?”

    “她究竟有什麼手腕,能迷惑了皇上的心竅去,叫皇上這麼多年了,對她依舊還是如一?!”

    樂容也是哀傷道,“她必定是有手腕的……可是再有手腕又如何,她年歲大了,終究有人老珠黃、力不從心的一天去!主子儘管耐心等着,必定會等來那一天的。”

    忻嬪又哀哀仰頭望住上天,“……你們說,我不該對上天生了怨恨。我也不想啊!可是你們也知道,令貴妃從生下第一個孩子,都已是三十歲了!她當年身子根基又不好,否則也不至於三十歲才能生養;可是憑什麼叫那麼大年歲的她,直到今年,依舊還能懷下孩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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