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桃李燦春風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有些人連只貓都沒有
    平靜不知道楊承具體關押在何處,都指揮使,縣衙都有關押處,正在街上徘徊時“阿靜!”突然一聲包含驚喜的叫喊叫平靜愣了一下。他不敢置信的轉過身確認觀看,這個眉飛色舞向自己快步走過來的愣頭愣腦的青年就是楊承。

    楊承不但一點被囚禁的苦樣子都沒有甚至比之前氣色還要更加好了,目光炯炯,整個人春風拂面,讓人忍不住要猜測他遇見了什麼好事是不是走路撿了個大元寶之類。

    “阿靜你也來了真是太好了,你知道嗎我看到了《火攻挈要》、《火攻挈要》啊”楊承一說起心愛的火器就渾然忘我,當街抓住平靜的肩膀搖晃着激動不已:“阿靜我真是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帶我來南泉我怎麼會有這種機遇呢?燕侯真乃當世良將,能在他手下供事真是吾輩之幸!阿靜,你也跟我一起吧。”

    “等等,楊承你確定你在說什麼嗎?”平靜把對方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個手指、一個手指的扯下來,推了回去。

    他過於冷靜的聲音讓滔滔不絕的楊承如同兜頭淋了一盆冷水一樣訕訕住了口,好像也暫時清醒過來,明白自己已經可恥的背棄了夥伴。但是對火器的癡迷和追求超過了一切,他臉頰浮着淡淡的紅暈,努力辯白:“阿靜,我只是想有個地方好好兒鑽研我喜歡的東西。我不是·····如今燕侯給我的更多更好,所以——”

    “好了,你不用說了”平靜阻止住了他“你喜歡、你求仁得仁這就好。見到你沒有性命之憂我也不再擔心了,我們就此別過。”

    “阿靜”平靜對背後的叫聲充耳不聞,他剛走了幾步就見一個年輕男子站在自己面前。這男子面相堪稱俊美,不是李春那種帶着野性的男性英俊,也不是白琪那種劍眉星目、端正大氣的英俊,更不是有幸見過一面的白小十一爺那種近乎妖麗的豔冶容顏。

    這是一種帶着良好家世、出身、教養而渾然天成的秀美儀容,清秀乾淨的五官和斯文灑脫的風度缺一不可。這男人只簡單的束了髮髻,頭戴一根簡簡單單似乎就是廟會小販們十來個子而就可以買到的桃木簪,穿着一件靛藍色細布直綴,腰間繫一根青綠色絲絛。

    簡單,素雅,卻沒有窮酸氣,身材挺拔,瘦弱但是不單薄。目光清澈不帶世俗煙火之氣不會給人帶來壓迫感,讓人覺得他非常好親******靜不說話,靜靜站住,如同自己的名字,等待對方開口。

    “平公子果然好胸襟,胸有丘壑而不動聲色,也是個上將軍的底子了。燕子島之人果然不敢小覷。”青年微笑開口,並自報家門“肅州盧溪月,見過平公子。”

    “原來是盧大人,草民給大人見禮。”平靜略有耳聞這位市舶司實權人物年紀不大,卻也沒想到他能年輕成這樣,還長得如此斯文美貌。

    但是平靜平生所關注只有營造之術,再就是白琪和李春兩個異姓兄弟了,對於這位傳說中的笑面虎既不害怕也不好奇,一副你看完了嗎看完了沒事就讓開老子要趕路的表情。

    盧溪月之前也做過了功課,知道燕子島的三位主管人士都有些怪異之處,見平靜沒甚大的反應也不氣餒,只繼續態度良好而不失誠懇的說:“我有意邀請平公子過府一敘。請——”他倒也不裝模作樣還問一聲可不可以,而是直接伸出手做個邀請的姿態。

    平靜也不拒絕,很乾脆的往指引的馬車走過去,主賓一時配合得很默契,真是其樂融融。盧溪月又做個手勢,楊承抓緊小碎步跟上來,他或許還滿懷愧疚,就忍不住低低對平靜說:“阿靜你別怕,侯爺和這位盧大人是極爲和藹又通情達理的。他們極愛材,爲朝廷甄選真正的能人異士,只要你我有真本事侯爺就會舉薦呢。”

    平靜也不說話,只淡淡一笑而已。楊承撓撓頭,在他看來那裏有更好的條件研究他的喜好就可以,其他的紛爭什麼派系他完全不懂也不明白。他不懂平靜爲什麼不理他了,本來他以爲他跟平靜是一路人是知己,現在平靜突然疏遠他了,爲什麼呢?

    ······

    “《營造法式》、宋版!”楊承眼睛瞪得牛大,還情不自禁嚥了口口水。要知道這些工程製造營建類的書籍比一般八股制藝和詩文選集更爲難得,天下基本就兩種途徑可以看到,一是工匠世家代代相傳的祕籍,這還是祖上出過大師能寫會總結的情況,另外一種就是朝廷收集的了。

    不管哪種都不是輕易可以看到的。故而很多書籍都只存在於“只聞其名不見其書”“望書名而興嘆,一生不得求見”的情況下。

    “這是燕侯送給平公子的禮物。侯爺很欣賞平公子的營建之術,尤其是公子在佈防上堪稱高手,侯爺乃帶兵之人,一眼就看出高下,如果平公子願意爲朝廷效力,我等求之不得,侯爺求賢若渴,必以先生之禮待之。男兒一生不外封妻廕子,平公子既有大才,又何苦埋沒於海外孤島。”

    盧溪月忽而話頭一轉,又說“我知道有些人如同楊兄——”他朝楊承點點頭“又比如平公子你,確實是那種絲毫功名利祿之心都沒有的隱逸高人,只是癡迷自己鍾情之術而已。這樣赤子之心也是極應該得到佩服和愛護的,燕侯家學淵源有多種藏書,本人又極懂佈防軍械,倆位於民間獨自摸索,爲何不借助侯爺之力實現自己夙願呢。”

    盧溪月侃侃而談,楊承在一邊不停點頭,不時發出嘆息之音,顯然極爲贊成這番論點。平靜怎麼這麼死腦筋呢?

    平靜雖然只穿着短褐,但是正襟危坐姿態古板得最講究的老學究也挑不出毛病,他等到全場無聲片刻、確定盧溪月講完了後纔開口:“盧大人真的很會說話,人生在世不外乎兩種、一種是博得功名一種是窮究其理,爲家國也好爲個人志願也好都被你說得都無法抗拒。我也相信燕侯是難得一遇的有才有胸襟還有見識抱負的國之棟樑。只是我此生最重要的並非營造,這一點可能盧大人沒弄清楚。”

    盧溪月不禁一怔,這情報完全不對啊。楊承也覺得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平靜怎麼可能不把營造之術放在第一位呢。

    “如楊兄癡迷於火器,燕侯爲他提供鑽研場所爲此他可以放棄一切。我呢——”平靜一攤手“我最重要的乃是我的親人,我的兄弟。造不了房子和城牆也沒關係,和燕子島一起粉身碎骨也沒關係,因爲我不想一個人玩泥巴石頭啊。這世間一個人,就連只貓都沒有,多麼單調,多麼孤寂,又多麼乏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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