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桃李燦春風 >第二百三十二章 海上相見(一)
    平靜想起李春倆口子那隻叫白糖糕的貓,這貓偶爾也跑到自己這裏來,頂在自己頭頂上不肯走,有時自己看圖紙貓在邊上曬太陽,攤開的一隻爪子摁住圖紙讓他不敢動,生怕驚動了白糖糕的午睡,這麼一個人小心翼翼的看着一隻貓睡覺。想着想着他不覺微笑起來。

    盧溪月更加氣悶。平靜顯然不是太會說話的那種人,不懂什麼暗示什麼委婉,而他這麼直接的表達真是正中紅心啊。盧溪月知道自己喫穿用度簡樸,其實並不完全是建立一個良好的形象,真正是因爲他的感知在萎縮。五色五味五感,他似乎都漸漸不能體會。

    生命這些無窮的樂趣他不能體會,他就是那種埋頭苦幹無人問候也無人喝彩的人,單調,孤寂,乏味,就是那種連一隻貓都沒得陪伴的沒有意義的人生。

    ······

    燕子島上隨着平靜的一去不回陷入了慌亂,就連海浪聲都覺得似乎危機重重了。大家紛紛勸阻着白琪:“白爺,你不能去,小春哥還沒回來,平大爺又落入官家手裏,現在全島可就指望着你了。”

    李四更是粗魯的甩着膀子、激動的嚷着“這擺明了欺負到家門口了,要不我們就幹他娘一場、宰一個不賠、宰兩個就賺到,省得憋氣。早就他孃的等得不耐煩了,是不是覺得我們燕子島沒人了、當我們怕了他們不成?”

    “人家又沒說要我們的命,你急着自己去送死幹什麼?當自己的頭砍了還能長出來不成?”白琪不以爲然。他還在用一把小銀刀削芒果皮,熱帶水果獨有的那種甜蜜馥郁香甜之氣飄滿屋子。

    不緊不慢的把芒果皮削完,金黃細膩的果肉削成一條條的擺在白瓷碟子裏,白琪自己一邊喫一邊還把碟子往前推一推,示意別人也喫,白琪很愛喫芒果,他可以不喫飯,就喫這個。柳桃模仿梅子醬、桃子醬給他熬過芒果醬,瞬間征服了他,然而對於白琪這種吃麪條也舀上一大勺芒果醬的行爲柳桃是不能贊同的,更是試圖阻止他喫芒果醬拌米飯。

    喫完這個超大的芒果再把黏糊糊的手洗乾淨,白琪一副很滿足的表情:“好了,我就去見見這位盧大人又怎麼樣呢,之前就想着大不了就是拼死守島,死都不怕了還怕去見這位大人嗎?”

    李四吶吶,想這些年燕子島隨心所欲真是快意,忽然被人鉗制得動彈不得分外憋屈。他轉而破口大罵無能的張三出氣,陪着平大爺上岸竟然還任平大爺身陷囹圄,一點小事都做不好,罵得張三在南泉噴嚏打個不停。

    白琪挖挖耳朵,表示他把自己心情都罵糟了,又理理那暗織葫蘆花紋的雪青色細綢袍角,撩撩頭髮,擺個風騷的姿態:“爺這樣子怎麼樣?還可以吧,輸人不輸陣啊。先去會一會再說,讓他們見識見識燕子島兄弟的英姿。”

    操槳的都是久經風浪的好手,一葉小舟穿行海面如同如履平地。從燕子島駛出約一個時辰就看見幾艘高船大艦的身影,紅底黑字的燕字旗幟在逐漸轉向的季風裏烈烈飄揚。

    平靜去到南泉六日後,有人哭喪着臉帶回一封信,封皮上寫明白琪親啓,落款肅州盧溪月。內容是表示我對平大爺一見傾心,發現他身上有很多美好品質值得我學習,所以我真誠的挽留平大爺在南泉寒舍小住幾天,好日日秉燭夜談,抵足而眠,增加情誼。

    而交談之間盧某對燕子島這座海外仙山、人間奇葩聚集之地更爲嚮往,對白公子你也起了結交之心。聽說白公子儀表不俗,盧某更是渴盼一見,我們倆人於海上泛舟飲酒,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信到島上就炸開了鍋,一幫人就想抄傢伙跟他們拼了。白琪把他們摁住了,決定去會一會盧溪月。反正島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大家也做好了拼命的準備,有變數不一定是壞事。

    現在白琪站在船頭看着向戰艦靠攏,艦上兵刃的反光都時有閃現,但他心裏很鎮定。他不同於張三李四這種急性子的大老粗,他的腦袋是真正用來想事情的。現在燕侯早已牢牢佔據上風,如果有心剿滅他們只需要碾壓過來就是,更沒必要拿平靜來脅迫自己見面,還寫了這麼一封酸溜溜的信。

    白琪眯起眼睛,且看看他們有什麼盤算。

    說到底他和平靜倆人也許有點才華,但也不是什麼失去了立馬大廈傾倒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般的大局人物。於芸芸衆生中不過是稍微有些自己的想法而已,根本不值得一方要員如此大費周章來結交。

    是的,白琪更敏銳些。他覺得從海上沒有動靜和微妙的變更封鎖格局以來,局勢在朝一個意想不到的局面發展。這份信件更加透露出了這種信息,這位盧大人,燕侯的發聲人,並不想動武,而是想和他們結交。

    白琪不是李春那種不高興了就全盤毀滅的粗人,也不是平靜那種埋頭弄他的技術、不關心世事的書呆子。他表面上悠閒自在的削着芒果皮時腦袋裏已經飛快的運轉着,第一想着燕子島是不是有他們還不曾瞭解的祕密好處,比如前朝那批海寇是不是留下了財寶他們沒發現而燕侯知道了。

    第二是想是不是他們中有誰有着自己也不知道的身世或者本領,而燕侯知道了想招安。畢竟朝廷的資源渠道不是他們這種草民可以比擬的。

    白琪真不愧是總管燕子島內外事物的人,他猜想的其實已經很接近真相。

    小船已經貼着戰艦了,海浪輕搖,戰艦放下繩梯,操槳之人仰頭看着艦上士兵,擔心的問:“白爺,還是讓我跟着你上去吧。”

    “不用,人家一船人,我再加你也只倆個,多你一個不多。你只管安心回去。”

    白琪有些遺憾爬繩梯的動作不管怎麼熟練都不會顯得好看,海風也吹着頭髮影響他的瀟灑風姿。白琪抓住繩梯的時候小船就按他之前要求的駛開,那和張三李四同一種風格的操槳夥計扯着大嗓門吼叫一句:“白爺你今天不回來我們就點火,大家一塊玩完。”

    白琪差點手一滑掉下去,唉,這批蠢貨。

    盧溪月早已經站在船舷邊滿面微笑的迎接他,好像並沒有聽到剛纔夥計吼叫的話一樣還伸出雙手最後攥了他一把,似乎他們已經是一家人了親切萬分。

    這位名氣不小的盧大人的真面目終於見到了,白琪對這種和自己風格類似的走斯文美男子線路的有些謹謝不敏,何況看那笑容和貌似誠懇的眼神就知道這是一隻老狐狸。老狐狸怎麼會喜歡老狐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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