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發怒沒有太大的意義,當務之急是如何應對當前的局面,不讓局面繼續糜爛下去。
若是再繼續這麼下去,整個長江以南就會徹底全面地落入沈墨手中,屆時大清的錢袋子和糧倉都會被楚軍捏住,大清將陷入國庫無錢可用,無糧可喫的窘迫境地。
如果那樣的話,大清將會陷入極爲被動的局面。
前兩年爲了平定三藩,康熙已經將北方各地的稅賦提前收取了兩三年,已經激起了民間相當多的怨氣。
好不容易三藩平定下來,北方的百姓纔剛剛喘了一口氣。若是南方全部丟了,那要抵禦楚軍,必然是要繼續從北方抽調百姓編練新軍,而且還要繼續加稅。
如此一來,勢必會激化北方百姓本就存在的怨氣,到時候就算楚軍不來攻打,整個北方也都會亂起來的。
除了這個隱患之外,現在的大清面臨的威脅還有如今在黑龍江建造雅克薩和尼布楚兩座城池當做據點的羅剎人以及在北方大漠草原上忙着吞併那些中小部落妄圖恢復成吉思汗大業的蒙古準格爾部的葛爾丹。
羅剎人在盤踞在黑龍江已經數十年了,建立了兩座城池當做據點之後,他們對附近的百姓燒殺搶掠,百姓們苦不堪言。
康熙早就有心驅逐羅剎人了。
本來想等到平定三藩之後騰出手來出兵黑龍江,將羅剎人驅逐出去。
卻萬萬沒想到又橫空出世一個沈墨。
本以爲沈墨是一個自己能隨手就掐死的小螞蚱,卻沒想到自己一次次派出大軍鎮壓,這隻小螞蚱不僅沒被掐死,反而蹦躂的越來越歡,在短短兩年多的時間內從一個小螞蚱急劇膨脹變成了一條已經龍吟天下的巨龍。
這條巨龍胃口越來越驚人,如今已經吞噬了大清三成的疆域。
可是依然不滿足,看樣子是要將大清的所有疆域都吞下才會滿足。
這自然是康熙萬萬不能接受的,他不會輕易將自己歷經艱辛好不容易纔坐穩的江山拱手讓人的。
可是他有沒有任何辦法遏制這條巨龍,反而被其逼迫着步步後退。
也正是因爲沈墨這條巨龍橫空出世的緣故,大清根本騰不出手來收拾黑龍江的羅剎人,更沒精力對付野心勃勃的葛爾丹。
如今羅剎人眼見清軍無力驅逐他們,野心更大,已經開始抓捕百姓建造第三種第四座城池據點了。
一旦這些新的建成,將會有更多的羅剎人來到大清的土地上盤踞。
時間拖得越久,羅剎人的實力就越強大,對於大清就越不利。
遼東對於大清的重要性不僅僅是那是滿洲人的祖庭,更是因爲那是大清最後的退路。
康熙想起之前祖母對自己說過實在不行就退回關外的話,當時他覺得絕對不可能的,一定要將丟失的疆域重新奪回來。
可是這才過了幾個月,殘酷的事實就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打的他暈頭轉向。
他有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想起祖母的話來,難道真要聽祖母的退回遼東嗎?
一想到自己要回到祖先們發跡的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康熙整個身心都充滿了拒絕之意。
可是如今三面受敵,他根本無力同時三線作戰,這讓康熙顧此失彼,苦不堪言。
看着皇帝愁眉不展,一旁的明珠忍不住開口道:“皇上,我們可以再派一員大將統兵南下,抵禦叛軍。”
康熙冷笑道:“再度南下?哪裏還有兵可派?又有何人可以委以重任?朕如此信重於成龍,他如今成了沈墨的宰相。朕對施琅委以重任,寄予厚望,可是他卻親手葬送了大清最後僅有的水師。還有那個俞震華,深受皇恩卻通敵叛國,致使江西全境落入敵手。你們說說,朕還有何人可以相信?還有何人可派?”
且不說這兩年剿滅沈墨時陣亡、被俘的大臣將領,就單說士兵,前前後後損失的士兵至少超過三十萬了。
朝廷半年前編練的五萬新軍,上次在姚啓聖守長沙的時候就損失了兩萬。
剩下的三萬又派去了一萬去了遼東監視羅剎人,還有一萬調到了漠北去防禦野心勃勃的葛爾丹。
現在只剩下了一萬還要守衛京城,哪裏還有兵可派?
水師又已經全部損失,整個大清現在已經失去了主動進攻的能力,只能被動防守了。
而且就算勉強還能湊出幾萬人馬來,可是要拿什麼去養這些人馬?
至於說從各地抽調地方兵馬來組建一支大軍,那更是不現實的事情。
那樣做的話,就等於將那些地方拱手讓給了楚軍。況且這些地方兵馬的戰鬥力實在不堪大用。
說直白點,大部分的地方兵都只是經過簡單訓練的壯丁而已,用來守城也許勉強還湊合,但是要用來野戰那就會變成一場災難。
之前練兵和鑄造火槍火炮已經消耗了大量錢糧和精鐵材料,現在的國庫已經面臨枯竭。
而且根據各地的內務府的探子回報,目前那些還屬於大清的地方,也是人心惶惶,暗流涌動,甚至有人已經開始暗中聯絡楚國,想爲自己找後路了。
雖然此時的大清還佔據着大半天下,可是卻已經有了一種風雨飄搖的感覺。
看着兩人不說話,康熙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盯着索額圖道:“索額圖。你說,朕如今該怎麼辦?你若是說得好,朕就饒了你這次的罪。若是說不好,你就回去給自己安排後事吧。”
索額圖聞言渾身一抖,一下子想到了伴君如伴虎這句話,心中一個哆嗦,擡頭悄悄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的眼神似笑非笑,似乎在傳遞某種信息,然後要藉着自己的嘴巴將這個信息說出來。
索額圖心中一動,不由地脫口而出道:“皇上,臣以爲和談也不失爲一個辦法。”
康熙不動聲色,繼續追問:“和談?跟誰和談?爲什麼要和談?派去誰和談?”
這三連問問的索額圖冷汗直冒,硬着頭皮繼續說道:“皇上,臣以爲應該跟沈墨和談。和談並不是因爲我大清對付不了沈墨,只是一個緩兵之計,好爲朝廷贏的喘息之機。至於和談的人選,奴才願意走一趟,好戴罪立功!”
“你可想好了?這是你自己說的,朕可沒有逼你。”
索額圖擡頭,一臉的義正言辭道:“皇上,是奴才自願爲皇上分憂,請皇上恩准。若是出了任何差錯,奴才一力承擔。”
索額圖自然知道皇帝的話外之意是什麼。
若是和談的消息傳出去,皇帝的威信肯定會受到影響的,必然會引起許多猜測和人心動盪。
若是必要的時候,皇帝會將自己這個始作俑者跑出去當背鍋俠。
康熙面色和緩下來,點點頭道:“你能爲朕分憂,朕很欣慰。既然你覺得有必要走一趟,那就走一趟衡陽去見見那沈墨。朕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給朕爭取半年時間出來。”
索額圖急忙跪倒:“奴才遵命!”
只聽見康熙輕輕舒了一口氣,看向一旁的明珠道:“派人去將施琅以及他那些部將的家人拘到京城來。還有俞震華的家人也一同拿來。他們辜負了朕的信任,那就別怪朕不講仁義。”
明珠身子一抖,急忙俯身領旨:“奴才領旨!”
待到兩個心腹的背影遠去,康熙才從御座上站了起來,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