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帝國時代造反實錄 >第八十章 奇葩的大西政權
    昔日“學而未成”,今日卻成了掌握一方人民命運的“大王”,所以張獻忠起義以來,對開科取士一直興趣濃烈。

    每攻佔一座大城,有了休息時間時,他就要舉行開科取士,強迫所有的讀書人蔘加。

    親自出題閱卷,品評高下,決定名次。不過考取了,通常只是賞幾兩銀子,給個虛職,並不真正任用,似乎快樂只在於考試別人的過程。

    張獻忠對讀書人的態度一直十分矛盾:既想利用,又十分防範。

    如前所述,張獻忠其人非常聰明,而且深沉狡詐,人莫測其端。

    張獻忠行軍打仗,非常善於用計,這一點他比李自成要強許多。

    他打出過中國戰史上許多經典戰役,史稱“張獻忠用兵最狡”。

    如崇禎八年乘元宵節期,以三百人爲內應巧取鳳陽。崇禎十四年,假扮明軍旗號賺取泌陽。

    次年,扮裝主考學使和赴考諸生而輕取當時明軍吹噓的“鐵廬州”等。

    張獻忠也像朱元章以及後來的太平天國英雄洪秀全一樣,非常善於裝神弄鬼。

    朱元章自稱會觀天象,洪秀全自稱能和上帝直接交流,而據記載:

    張獻忠即位之初即妖言惑衆,告訴部下說自己能看到天上去,見有弓、箭、刀、矛等物,並謂奉上天之命,不特爲中國之皇,且將爲普世之帝。

    隨令百官仰視天空,百官等一無所見。

    張獻忠又說今日天不清朗,所以你們看不到。況且這種奇景只有我這種上天之子才能看到,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怎麼可能看到,這就是天意啊。

    但是,不論如何狡猾,張獻忠的智慧畢竟都是些雞鳴狗盜的智慧,是來源於《三國演義》、《水滸傳》的權謀文化。

    從根本上說,他不是一個雄才大略之人,終生未能突破好勇鬥狠的綠林藩籬。

    他的眼光、胸襟與劉邦、李自成等人相差太遠,缺乏基本的治國策略、用人能力、學習能力和管理水平。

    明王朝的這個掘墓人,和明王朝的創始者朱元章在出身、經歷、喜好,特別是殘暴、野蠻、自私等方面驚人相似。然而在學習、用人、戰略眼光上,二人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朱元章也是文盲出身,然而在行軍打仗的間隙,能夠不間斷地自學,後來不但熟讀經史,甚至可以做出相當漂亮的文章。

    而張獻忠以文盲始,以文盲終,一直到死,也沒認住幾個大字。

    朱元章起兵之初,就懷抱天下之志,每到一地,必先延攬人才,把一大批有識見的士人團結在自己的周圍,大大提升了自己這個團隊的知識素質和策略水平。

    而張獻忠在讀書人面前,卻總是感覺不太自在。他的團隊中唯一的一個舉人汪兆齡卻是一個流氓化的士人,唯以捉摸張的心思爲務,後期唯知投張所好,不斷勸說張獻忠大開殺戒,最終失盡人心。

    張獻忠在刀槍面前,從來沒有眨過眼睛,可卻永遠弄不明白讀書人腦袋裏那些深奧的東西。

    在他們面前,他一直克服不了自卑心理。這使他對讀書人的態度非常矛盾。

    他取中了狀元張大受。此人儀表堂堂,張獻忠“一見大悅”,賜賞,又賜宴,歡聚一日。大臣們也在旁邊交口稱讚張獻忠取中了人才,將來必然會“輔左聖明,此國運昌明,萬年丕休之象”。張獻忠十分高興,“復賜美女十人,甲第一區,家丁二十人”。

    第二天,張大受入朝謝恩,報名人報上名來,張獻忠聽了,忽然皺眉道:“這驢養的,老子愛得他緊,但一見他,心上就愛得過不的。老子有些怕看見他,你們快些與我收拾了,不可叫他再來見老子。”

    大臣領命,到宮門口把張大受捆起殺了。

    他和這些文質彬彬的人怎麼也親近不起來。他知道,他手中的刀是讀書人最怕的。可他們也僅僅是因此而怕他。這些恪守“三綱五常”的讀書人對他這樣的“叛賊”不但反感,而且痛恨。一有可能,他們會帶頭起來造他的反。

    所以,在大西國裏,他最不放心的就是書生。

    在四川科舉取士,對他來講,更重要的目的是爲了把這些讀書人控制起來,防止他們在地方上“造亂”。所以,考過之後,絕大多數人都不予任用,只令在八大王身邊侍候,寫寫公文。而且考完之後,不管中與不中,都不許回家。

    這樣一來,許多讀書人都燒了書本,脫了儒服,不敢再以書生自居。

    這些底層出身農民起義領袖,在當流寇的時候如魚得水。但是一旦從流寇變成了“坐寇”,開始坐天下之後,就顯得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歷史上的黃巢如是,張獻忠也是一樣,他們遇到了同樣的問題:缺乏策略。

    開朝之初,大西政權面臨的最嚴重問題是治安問題。

    由於缺乏建設根據地的經驗,張獻忠雖號稱平定全川,但是在四川大部分地區,仍然是和過去一樣打着“猴子掰包穀”式的“陷不留守”的戰鬥,他只是在每個州縣任命一兩名軍人做地方官。

    由於信不過讀書人,那些被他取中的士子並沒有到各地去充當吏員,因此在這些地方他的統治只是名義上的,就連一些僅有的軍政措施也未能得到貫徹。只有成都附近,纔算是控制比較穩固的地區。

    史書記載:“獻忠當時竊據者,川西錦城一區耳。”“獻忠擁兵數十萬……而其威令所懾服者,不過成都前後十餘縣耳。”這些,基本上反映了當時的情況。

    沒有基層政權建設和大規模的宣傳攻勢,大部分百姓還是把張獻忠當作“流賊”,只是懾於張獻忠的威勢,而不是真正心悅誠服。所以,張獻忠的統治極不穩固,面臨的反對勢力非常強大,在他實際控制地區之外,有無數自發組織起來的地方武裝與他爲敵。

    張獻忠當然明白他的統治基礎十分薄弱。可是他所能想到的辦法,偏偏只是歷朝專制統治者用過的無數統治術中最惡劣的三個辦法:一個是警察管制,一個是暴力鎮壓,一個是特務統治。

    張獻忠平生唯一崇拜和信奉的就是暴力。他所取得的一切都是使用暴力的結果。張獻忠部從不像李自成部那樣注重宣傳,注重策略,軟硬兩手一起抓。他們一味迷信自己超羣的戰鬥力。他們迷信“只要有刀槍,沒有辦不成的事”。

    張獻忠在他控制的地區嚴厲實行保甲制度。如在廣元,“城中不論男女老幼,一律入籍,不能遺漏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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