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礪 > 第十六章 好小郎,好侍郎
    皇后仰天大笑!

    她好生得意!三十又三年,就沒有如此得意過!

    我居然變成了“賢后”?!

    自己曉得自己事,今日之前,自己身上的標籤,最重要者,兩個:

    一“險悍”,一“嫉妒”。

    從未想過,“賢”,同自己能有啥關聯?

    現在,我居然成了“賢后”!

    且是實打實的、朝野公認的“賢后”!

    “險悍”、“嫉妒”,輕輕揭去了!

    做太子妃時乾的那些糟事兒,不值一提了!

    與此同時,楊駿敗退,“眼眉盡去”,威權大損,俺“有德有力”的偉光正形象已初步樹立起來了!

    這一切,到底是咋發生的?

    不過就是三道手詔、一道上書,幾天的功夫!

    真正像變戲法似的!

    變此戲法之人,目下,正站在榻前,低眉順眼。

    皇后眼中,此人真正可愛,恨不得一把扯過,攬在懷裏,照着他的腦門,狠狠啃上一口!

    笑聲歇落,手指何蒼天,話對阿舞說,“他的朝服冠戴,弄好了沒有?去催催!磨磨蹭蹭的!”

    皇后的要求是:第三道詔書在門下過關之同時,新任散騎侍郎的袍冠就要準備好。

    阿舞剛答了一個“是”字,急趨的腳步聲便自外而內,兩個宦者現身,後頭的那個,手上端着一個木托盤,上面一整套朝服冠戴。

    前頭的宦者,有點兒上氣不接下氣,“殿下……何侍郎的朝服冠戴,已經備好了!”

    他叫黃櫟,銜頭是“中宮謁者”,官七品。

    昭陽殿諸宦之首曰“中宮僕射”,佐貳即爲“中宮謁者”,目下僕射懸置,有謁者銜頭者不止黃櫟一人,但他排名最前,也即算是昭陽殿宦者的頭兒了。

    只不過,帝、後的東宮舊人董猛以“寺人監”行主管昭陽殿之實,因此,昭陽殿的宦者,黃櫟只能算二號人物,且無預真正機密之資格。

    皇后:“換上!換上!”

    何蒼天躬身,“是!臣暫且告退。”

    “小人”變成了“臣”——這是何蒼天第一次在皇后面前以“臣”自稱。

    “告什麼退?就在這裏換!”

    啊?

    賈謐是曉得他這個姨(姑)的,“也好,閣內錦幛甚多,阿舞,你……”

    “嗐!”皇后打斷了他的話,“錦什麼幛?”手指榻前,“這裏!就這裏!”

    啊?

    何君入宮以來,在女子面前“更衣”,已經不只一回了,可是,這一回——

    “趕緊的呀!”皇后斜睨,似笑非笑,“怎樣?怕我看了你去?”

    賈謐尬笑,“雲鶴,就在這裏罷!反正,中衣是不必換的……”

    這倒是,之前兩回,之所以被扒的乾乾淨淨,是因爲中衣也要換——給使所着之敝舊中衣,如何能夠與太子衣冠以及賈常侍的華服相配呢?

    這裏就這裏,誰怕誰呀?

    於是阿舞下場,另一個小黃門打下手,替何蒼天“更衣”。

    官五品,服絳;冠戴不是進賢冠而是武冠——天子近侍皆戴武冠。

    穿戴齊整了,皇后笑吟吟的,“來,打個轉!”

    何蒼天依言轉圈。

    皇后滿意點頭,“不錯!很像個樣子嘛!”

    略一頓,“就差個貂璫了——加把勁罷!”

    侍中、散騎常侍之冠飾以貂璫——冠中加金璫,附蟬爲文;冠側插貂毛,黃金爲杆,侍中插左,常侍插右。

    譬如,賈常侍頭上戴的,便是金璫右貂的武冠了。

    何侍郎,加油吧!

    何侍郎曉得此時自己該做什麼——撩起袍角,跪地、伏身,行下大禮:

    “臣巖穴之人,猥鄙之身,得逢明主,拔於泥塗,顯於殿堂,風雲際遇,感懷涕零!自今而後,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一套一套的!可我愛聽!好了!起來罷!”

    何侍郎從容起身。

    又有腳步聲自外而內——董猛進來了。

    黃、董眼神一交,黃櫟即識趣的帶着小黃門,不聲不響出去了。

    董猛向皇后欠身,“殿下,方纔,孟觀、李肇過來尋我——”

    “哦?”

    “之前,我同他二人交接,二人答我以‘能盡力者,自當盡力’——這個口風,其實還有所保留。”

    略一頓,“這一回不同了,明明白白,‘願爲皇后殿下效死!不敢避湯火!’”

    皇后眼中放光,“竟如此……立竿見影?”

    “是!”

    皇后再次放聲大笑!

    手指何蒼天,“好小郎!皆爾之功也!”

    何蒼天從從容容:“臣何功之有?殿下有德有力,如日月之明,孟觀、李肇輩豈能不仰求俯照?”

    “曉得你在拍馬屁!可我咋就這樣愛聽呢?哈哈哈!”

    皇后笑聲歇落,董猛微笑,“請殿下的示,孟、李既已輸誠,汝南王那邊,是不是——”

    “對!立即着手!李肈不是做過汝南王的門下督嗎?就派他去!”

    “是!奴就去安排!”

    皇后轉向何蒼天,“形勢既如此,不好浪擲光陰,小郎,下一步,你打算怎樣做呀?”

    “回殿下,明日起,臣將依次拜訪張華、衛瓘、文俶。”

    皇后微愕,張華、衛瓘在意料中,但——

    “文俶?誰呀?”

    一旁的賈謐,亦一臉茫然。

    “回殿下——字次騫,小字阿鴦,原東夷校尉。”

    “啊?你是說文鴦啊?他……免官十多年了吧?我幾乎不記得這個人了!奇了,你爲啥要去拜訪他?”

    “回殿下,目下,臣之舉動,必爲太傅府矚目,拜訪張華、衛瓘,未必不會打草驚蛇,因此,要有個障眼法——”

    頓一頓,“對外,臣這樣說——臣出身寒庶,驟登高位,頗惹物議,因此,鉚足了勁兒,欲有所表現,臣的打算,是寫一篇《籌邊論》,上書朝廷,一鳴驚人,以收聲望——”

    “我明白了!衛瓘、張華都曾督幽,文鴦更不必說——他的名聲,就是打鮮卑打出來的嘛!‘籌邊’,向他們三個請教,對路的很!”

    “殿下聖明!”

    “將文鴦和衛、張混在一起——好障眼法!任誰也不會將文鴦和政爭擺在一起的!”

    “聖明不過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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