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在宅子上空盤旋了一陣子,最後落在沈露華帶着牛皮護臂的左肘上。
好在白雪體型中等,不是特別巨大,她的臂力勉強可以讓它停留一會兒。
宋銘看到這一幕,說道:“這麼好的東西給你當寵物玩,可惜了!”
沈露華將白雪放飛,卸下護臂,“可惜?這桀驁的靈魂一朝落難被囚,能碰上一個好的主人,是它的幸運!”
這話說得她如同救世主,宋銘覺得好笑,“你如此善心,爲何不將它放歸山林?”
她振振有詞:“這世道已經是這樣,放歸它難保它不會再一次遭毒手,將它磨礪出來,知道人心險惡,它才能保護好自己。”
宋銘笑了笑,不再與她辯駁,負手進了屋裏。
飯點還沒到,時候也還早着,無憂趁機泡了茶端進去。
沈露華也跟着進了屋裏,宋銘正拿蓋子颳着茶沫子,見她進來,說道:“七日後皇上要去狄山圍場秋獵,他說你箭法好,點名讓我把你也帶上。”
秋獵?
她想起來了。
上一世,這場秋獵她是以皇后的身份參加。那時她剛與永和帝大婚不久,隨他一起同行去了狄山。
也正是這次去狄山圍獵,永和帝本就不怎麼好的身體被拖垮,以至於後面兩年,大多數時間纏綿病榻。
既然是永和帝親點了她的名,不想去,得找個說得過去的藉口。
“帶我去圍獵,祖母還病着,這不合適吧?”她把卸下的護臂交給木蓮,兀自揉着有些痠痛的手肘。
“祖母一向開明,不拘舊矩,皇上要你去,她不會阻攔。”宋銘擱下茶盞,看了她一眼。
說到宋老夫人,這幾日她想過去看看,總被姜媽媽攔在外面,不讓見。從上回稱病開始,她一直不得見宋老夫人的面。
她在宋銘旁邊坐下,抄起茶水喝了一口,“你剛可是從祖母那裏回來的?是不是我哪裏惹了祖母厭棄,這些天她一直不肯見我。”
宋銘眼神黯了黯,“想那麼多做什麼?祖母生病最忌有人打攪,等她好了,自然會見你。”
“這麼多天還沒好嗎?怎麼也不請個大夫進來瞧瞧?”
宋銘有些不耐煩,“都是些老毛病,大夫也瞧不出什麼,你別管那麼多了!”
沈露華覺得有些怪異,依照她所瞭解的宋銘,提到祖母,不該是這種語氣,便試探道:“天氣涼了,我前幾天讓人做了一對貂皮護膝給祖母,你一會兒幫我送過去吧!”
“這還沒入冬,不必着急,過兩天你自己去送!”他說完起身,去了內室。
沈露華也跟了進去,問道,“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宋銘愣了一下,“我瞞着你的事多得很,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
“我指的什麼你清楚!宋彥卿,你該不會又在動什麼歪心思吧?可是對我有什麼不利,不便說出口?”
宋銘煩了,“你未免想得太多了!我會對你動什麼歪心思?”
話一說完,便覺得有些怪異,他確實有想過動她的歪心思,那天若不是鍾淮出事,這歪心思早該成了。
宋銘想將她打發走,自顧自在那兒脫起了衣裳。
“你……你這是要做什麼?”她下意識退了兩步。
宋銘把解下來的腰帶隨手一扔,略有些好笑,“想什麼呢?我準備去沐浴洗澡,可有什麼不對?”
她扯了扯嘴角,是自己想多了,“那你洗吧,正好洗完了可以出來喫飯。”
她從裏間出來,來到院子裏,擡頭一看,要麼停在屋檐,要麼停在樹梢的白雪不見了蹤影,她問無垢,“白雪呢?怎麼不見了?”
無垢答道:“剛剛在屋檐停了一會兒就飛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
她對着天上喊了幾聲,“白雪!白雪!”
無垢窘然說:“少夫人……你這麼喊,白雪也不知道是在喊它呀!”
……
“無垢,它還會回來吧?”
無垢安慰她:“少夫人請放心,它肯定是肚子餓了出去捕食,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她不放心,坐在院子裏等,足等了小半個時辰,終於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屋檐上飛過,她歡快地揚了揚手,白雪在她頭頂盤旋了一會兒,落在她面前的石桌上。
宋銘此時從屋裏出來,換了一身象牙白的寬鬆直裾,擡起寬大的袖子一掃,白雪撲楞着翅膀飛到不遠處的桂樹上。
白雪雖被她馴服,但對她以外的人還是會目露兇光,要是敢有人這麼靠近,必然炸毛,可宋銘這麼手一揮,它就乖乖靠邊,可見人也好,動物也好,欺軟怕硬是天性。
他坐在靠她右手旁的位置,朝立在一旁的無憂說道:“把這桌子擦一擦,就在這兒擺飯吧!”
趁着這空檔,沈露華問他,“我大伯沈巖那邊可有消息了?沈悰出了這麼大的事,按理說他早該回京了。”
既然動了沈悰,宋銘當然會關注沈巖的一舉一動,“他身居要職,天塌下來了,也得先把手上的事交待清楚,豈是他想回就能回!他要敢就這麼丟下軍務,別說保他兒子,他自己也要掉腦袋。”
“那沈家暫時不會有事吧?”沈巖人不回,不代表他不會派人回來搞事情。
“我派了人在你家附近日夜巡防,你爹也沒你想的那般無用,大可不必擔心。”
她是擔心宋銘又在整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只要沈家人都沒事,那隨他折騰就是了,想了想,又多嘴問了一句,“沈嶽呢?會不會有人想要暗中對付他?”
宋銘嘆息一聲,耐着性子答道:“我又不是神仙,若真有人要暗中對付他,我也不可能都知曉,你不必草木皆兵,現在除了你那大伯,沒人會傻到爲難你沈家,與我宋某人過不去。”
所謂關心則亂,她真的怕了!她忽然有了另一個想法,“夫君,你看能不能把沈嶽弄到錦衣衛裏謀個差事,最好是放在你身邊像瞿恩那樣,打打雜,跑跑腿什麼的,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