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義的犧牲,實在沒有必要。

    最後,田皓突然勒了勒手中的繮繩道:“丫頭,好生保重,九叔先走了,等着你回來。”

    戴着沉重的手鐐腳鐐,她被人重新扔上那輛破舊的馬車。

    許多兵卒流露出詫異的目光,這個邋遢的婦人究竟何德何能,竟能牽動田皓與宋銘兩人差點兵戎相見。

    她以爲,她會再次被帶進那間值房小院裏,事實上,並不是。

    宋銘把她帶回了宋家。

    是她曾經住過的那間院子。

    伺候她的人,還是無憂無垢,從頭到腳,包括頭髮絲,指甲蓋,都被清洗了一遍,保證她再不能玩那些蟲子,有身強體壯會武的婆子把守院子。

    宋銘一開始留她在值房小院,就是不想讓她回京的消息傳出去。也不想叫她知道,他真的到她用情至深。

    如今既然已經公開,她也沒必要再繼續留在那個男人堆裏,帶她回宋府,讓她知道,他時至今日,還非常在乎她。

    又是一連三天,沒有見到宋銘的人影。

    她卻見到了一位可以同她講話的故人,姜媽媽。

    姜媽媽看見她的時候,眼淚汪汪,喚了她一聲,“少夫人!”

    沈露華衝她笑了笑,“姜媽媽,好久不見!”

    姜媽媽哭泣良久,拉着她的手,哭得不能言語,最後纔開口,“少夫人既然回來了,不如,隨老奴一起,去給老夫人上柱香吧。”

    她剛開始,問過無憂無垢有關宋老夫人的消息,她們倆人對她閉口不言。

    “祖母她……去世多久了?”

    姜媽媽抹了眼角的淚,“你走後不到半年,老夫人就去了。”

    姜媽媽拉着她邊走邊說,宋老夫人最後兩三個月,眼睛已經完全失明,聽力也不怎麼好,一直唸叨着,想要等到曾孫出世,宋家後繼有人,才捨得離去。

    宋銘找來了一個月份與她差不多的孕婦,每日裏裝成是她,去給宋老夫人請安。

    宋老夫人最後是靠人蔘吊命,強拖到那個孩子出世,親耳聽到孩的啼哭聲,才閉上眼睛。

    沈露華聽到姜媽媽說的這些,眼淚已是止不住。

    高高的神案上,擺的全是宋家人的牌位,如今又多了一個。宋老夫人的牌位就擺在正中間的位置。

    沈露華磕頭上香,心中不停地懺悔,她帶走了宋家的那個孩子,並且這輩子也不打算歸還,請求宋家的先祖原諒。

    上完香出來,姜媽媽看她哭得傷心,安慰了幾句,便問起了她最最關心的問題,“少夫人,你這次回來了,那孩子呢?孩子在哪兒?你什麼時候把孩子帶回來?”

    沈露華懷疑姜媽媽是宋銘爲了那個孩子,打出的一張溫情牌,即使不是,她也不會說出來,還是開口說起曾經說過的謊言,“姜媽媽,我去了涼州,水土不服,病倒了,孩子也沒有了。”

    姜媽媽期盼的眼神瞬間黯然失色,很快又恢復笑臉,“你們還年輕,還可以再生!老夫人她在天有靈,會保佑你們和孩子都平平安安。”

    她試探問道:“姜媽媽,現在的宋夫人,是不是那個孩子的母親?她一直住在這裏嗎?”

    姜媽媽點頭,“夫人請放心,她只是名義上的,你纔是宋家用八擡大轎擡進來的媳婦。”

    姜媽媽送她往回走,半路上,有人攔了去路,是喬玉笙。

    沈露華認識她,她卻不認得,牽着孩子,怔怔地站在那裏。

    喬玉笙早幾天就曾聽說,曾經的宋夫人,那個嬌縱的沈家女,回來了,被宋多藏在北鎮撫司有好長一段時間。

    喬玉笙便想起了那個宋銘身着中衣,半夜回府的畫面。那晚,他像是瘋了一般。

    她當時想不通,他爲什麼會那樣,現在來看,應該就是與眼前這位,曾經的宋夫人有關。

    她本來想給她行個禮問聲安,可是,竟不知道喚她什麼,如果喚她夫人,那自己是什麼?

    宋夫人,是她留在這個家裏,唯一能得到的實惠,除此以外,再沒有其他。

    她就是個名義上的宋夫人,如今,真正的宋夫人回來了,她是要被掃地出門了嗎?

    “母親,姜嬤嬤,她是誰呀?”

    宋愈拿手指着沈露華。

    姜嬤嬤也愣住了,如果稱她爲夫人,那他的母親,又是什麼?她要怎麼跟一個才兩歲半的孩子解釋這一切?

    誰知,下一刻,喬玉笙說話了,“愈兒,她是夫人,你喚她一聲夫人吧。”

    這府中,種種跡象表明,宋銘是真的對她有情,最叫她意外的是,風和苑中,竟與三年前,她走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沈露華很是歉疚,她三年前丟下一切逃走,宋銘找了這對母子來扮演她的角色,現在她一回來,似乎這裏已經沒有了別人的立足之地。

    孩子的聲音軟軟糯糯,“夫人?母親,你不是夫人嗎?爲何她也是夫人?”

    姜媽媽回道:“愈哥兒,你先隨你母親回去吧,有什麼問題,等你爹爹回來了,再問他就是了。”

    宋愈非常聽姜媽媽的話,點了點頭,“嗯!也好!爹爹是最厲害的,這世上,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喬玉笙也不敢多呆,給沈露華行了個蹲禮,牽着宋愈先行離開了。

    沈露華聽到姜媽媽喚孩子的名字,略微有些驚訝,看着喬玉笙把孩子帶走,才問她,“姜媽媽,愈哥兒的名字,是個什麼字?”

    她給宋銘的孩子取名爲沈遇,是希望他能有更好的人生際遇,遇到好的人,遇到好的事。

    姜媽媽回說:“愈哥兒的愈,是治癒的愈。”

    治癒?

    沈露華細品了一會兒,治癒什麼?心傷了嗎?當年,她真的傷了他的心?傷得有多深纔會給這孩子取這麼個名字?

    回到和風苑裏,宋銘不知是何時回的,此時就坐在院子的石桌前,看着她緩緩走進來。

    姜媽媽關了院子門,輕輕嘆了一聲,離開。

    “宋彥卿,你把我帶回這裏,讓姜媽媽告訴我這些,是要做什麼?你真有那麼喜歡我嗎?我還是不相信啊,我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哪裏會得到人鐵青睞?你不要再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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