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這城門打開,是個陷井?就爲了等着抓宋銘?
她把這個想法告訴溫鶴,溫鶴怔了怔,覺得她說的非常有道理。
現在他們剛好是四個人,明日得分散開,各守一個城門,遇事不可輕舉妄動,天黑以後,沒有回這間屋子的人,則說明已經遇到宋銘,再到城外碼頭會合。
目前也只有這麼試試看了,硬闖趙末青守着固若金湯的州府衙門,無異於拿雞蛋碰石頭。
天一亮,沈露華騎馬去了東城門,她找了個無人的巷子藏身,看着城門口排成長隊等着出城的百姓。
查看路引文書嚴格且緩慢,她靠着牆根而坐,靜候着,在人羣中不斷搜尋,希望能發現那個她熟悉的身影。
正當她盯着城門處不眨眼時,突然一聲巨響將她震懵。
伴隨着那聲巨響,她耳朵轟鳴,感覺自己坐的地方也跟着震了一震,牆上積年的塵土還在樸漱漱往下掉,落得她滿頭滿臉。
再看城門口,排隊出城的那些無辜百姓血肉模糊,斷肢斷臂,血肉飛濺,哀聲連連。
受驚的馬被巷子口倒下的一堵牆攔了去路,高高揚起前蹄,煩燥不安地來回走動。
沈露華急忙捉住繮繩,耳朵裏翁翁做響,頭昏腦漲,怕馬兒跑了,頂着不適,上前安撫。
這時,城門口又嘩嘩啦啦跑來一大隊黑甲衛兵,沿着城牆根圍追堵截一個身影。
那不是宋銘又是誰?
他果然還活着,剛剛那場大爆炸正是趙末青爲了殺他而特意設下。
難怪趙末青有這造反的底氣,他手裏竟然有火雷,這種東西太不安全,危害性十分大,搞不好沒傷着敵人,先把自己給炸沒了。
大齊幾任帝王嚴禁有人私造火雷,除了擔心威脅自己的統治地位,最大的原因,還是不安全,幾番嚴查打壓,製造火雷的技術基本已失傳,有好多年未再見這種東西露面。
可憐城門口那羣無辜的百姓,死的死,傷的傷,無人理會。
黑甲兵圍堵着宋銘上竄下跳,深露華牽出馬匹,翻身上馬,猛抽馬鞭,大喊了一聲,“宋彥卿,這裏!”
她一邊喊,一邊猛地揮動馬鞭,策馬踏過城門口的焦黑的碎屍,朝城門衝過去。
已經被炸得破敗的城門根本無法閉合,沒有人能在這個地方攔住她突如其來的快馬。
宋銘聽到她的呼喊,縱身一躍,跳上她的馬背,揮刀格擋着身後飛來的箭矢。
趙末青本來以爲在城門口埋伏着,再利用火雷一定能順利將宋銘誅殺,那曉得最後竟突然衝了個人出來,騎着快馬將他救走。
他不能讓宋銘就這麼逃出縻州,只有殺了他,他既可以按兵不動等着看朝廷的局勢,也可以將扣押下來的賑災糧用做軍糧,將飢餓難耐的流民充做兵卒,趁亂起兵造反。
“給我追!不惜一切代價,殺了他!不論是誰,提宋銘的人頭來見,賞銀萬兩!”
沈露華明顯感覺身下的馬兒越來越慢,這馬哪兒能比得過趙末青手下騎的戰馬,何況此時,還是兩人共騎。
宋銘緊抱着她,一直未曾出聲,她不得不問了句:“宋彥卿,現在怎麼辦啊?”
眼看後面的追兵越來越近,箭矢嗖嗖在耳畔劃過,她沿在北運河的河巖朝着碼頭狂奔,最少還得一個時辰才能到那兒,他們的戰船應該早已離開,去了,又能如何?
突然,身下那瘦骨嶙峋的馬突然跪了前蹄,差點把她和宋銘兩人摔下馬來。
這馬已到了極限,再也跑不動了。
而身後,追兵已至。
宋銘突然說道:“跳下運河,不必管我,你能逃生,便逃了吧。”
他不說,沈露華也打算跳下去,她水性好,不懼湍急的水流。雖沒時間細想,倒是對他的話,有了一絲動容,他叫她,能逃便逃了?
現在也不是逃的時候,誰知道,他是不是又故意地試探自己?真撇下他逃了,轉頭他再捉住她,又有話說。
時值初夏,入水倒也不冷,她緊挽得他的手臂沒有放開,落水後,隨之而來的,是更爲密集的箭矢入水之聲。
宋銘手中的刀未停歇,全部格擋開來。
水流太急了,也就一瞬間的功夫,兩人被浪裹挾着衝出了老遠。
有不怕死的也跟着跳進水裏,轉眼間被衝得不見蹤影。岸上的人見此情形,不敢再下水,眼睜睜看着他們二人越漂越遠。
宋銘的水性也不錯,強撐了一路,保護着她不被河裏的暗礁岸邊的枯枝碎石撞傷劃傷。
他們運氣很好,遇上一截浮木,被宋銘一把抓住,把力竭的她揪到浮木上趴着,自己也就着浮木,尋找着可以上岸的地點。
可惜,不是岸太高爬上去,就是水太急停不下來。
就這樣漂了兩個時辰,最終那截浮木在一處淺灘處被卡住,沈露華在宋銘的幫助下,順着浮木爬上了岸。
她正想反手去拉宋銘,發現他肩膀上不知什麼時候中了箭,可能是流血過多,嘴脣已如紙一般的蒼白。
他緊抓着浮木,“我可能起不來了,你別管我了,走吧。”
“不就是中了箭嗎?宋彥卿,你這就不行了?來,我拉你上來。”她伸出手,抓着宋銘的手朝岸上拉。
宋銘使了幾下力,搖了搖頭,他不光是肩膀,腿上也中了一箭,在水中漂了這麼久,早已用盡了力氣,起不來了。
“別管我了,你走吧,想辦法回到涼州,不必再躲藏了。”
他這是準備放棄了?
看到他發白的嘴脣,萎靡的神色,她心中是慌張的,“你起來呀,說這些幹什麼?少說兩句省點力氣吧!”
她解下背囊,裏面只剩兩個被水泡發得不成樣子的幹餅。她將幹餅抖落出去,展開背囊捆住他的手,把他朝岸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