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到城牆上一看,整個人都傻了。
“這幫人什麼時候到的?”駱祁緊張的問道。
嚴會此刻的表情,跟吃了死孩子一般,“應該是清晨!”
“他們爲什麼還沒有攻城?”駱祁問道。
嚴會無語的看了一眼他這位主將,怎地?
你還希望人家趕緊攻城啊?!
現在這個時候,難道不是能拖一時是一時嗎?
只要他們的援軍到了,他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如若不然,大家都要完犢子了呀!
“或許是,他們並不清楚城中的情況,所以還在猶豫。”嚴會想了想,說道,“肅州軍中姓寧的將軍,我鮮少耳聞,倒是朝廷有一位將軍姓寧,之前被派往幷州抵禦匈奴。後來,據說是投靠了肅王,興許,這人就是那寧北城!”
“他我也有些印象,好像還是個武舉人。”駱祁點頭說道,“如果真是他爲主將,那我們興許還真的有些希望。”
嚴會愕然,將軍您這到底是有多大的心啊!
這個寧北城,應該只是主攻。
遊曳在周遭的四路軍馬,根據他們得到的消息,在地位上,應該和寧北城是平起平坐的,甚至於,恐怕還要高一些。
寧北城謹慎,可不代表其他四路軍馬同樣謹慎。
甚至於,這或許僅是肅王對寧北城的一項考驗。
就在這時,敵人的大軍動了!
嚴會眼皮一跳,立馬吼道:“快,放箭!”
瞬間,箭雨嗖嗖嗖飛下了城牆。
而與此同時,城下寧北城所部兵馬,忽然間後撤,一字排開,組成了一個非常典型的一字長蛇陣。
“放箭!”
肅州軍中隨着斥候的長喝聲,令旗翻動。
一波箭雨也衝上了城頭。
居高臨下的箭雨並沒有扎到任何一個敵人,反倒是從下往上的箭雨,瞬間鋪天蓋地籠罩了這片城牆。
嚴會眼疾手快,一把將駱祁給拽到了城牆下奪了起來。
“這怎麼可能?!我們的箭射不到他們,可他們的箭卻飛上了城牆!”駱祁難以置信的喊道,又一次感覺自己的人生觀被刷新了。
嚴會面色凝重的說道:“將軍,肅州軍的武器都出自肅州天工坊,不管是刀槍劍戟哪一類,都比我們的要強。出現這樣的情況,其實並不稀奇。”
駱祁:……
“那這仗還怎麼打!”駱祁生無可戀的說道。
希望的不斷破滅,給他這顆蒼老的心靈造成了無法癒合的創傷。
在這一刻,駱祁想卸甲歸天了。
這仗沒法打了!
面對不斷嘟嘟囔囔的駱祁,相對比較鎮定的嚴會儼然成了這支軍隊的主將,他說道:“將軍,爲今之計,我們只有堅持道天黑之後,想辦法突圍。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駱祁仰頭看了一眼還沒有冒頭的太陽,再想想天黑,他整個人都麻了。
這仗打的,於他而言,簡直就是人間最大的折磨。
“我感覺我們恐怕撐不到天黑!”駱祁頹廢的說道。
他的自信,早就已經被肅州軍給打廢了。
如今只想避世隱居,逃過這該死的亂世。
嚴會的想法其實也一點不樂觀,但他並沒有像駱祁一般表現出來。
他無比鄭重的說道:“將軍,您是主將,現在只有您拿出拼死一戰的氣勢,將士們才肯拼命。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只要我們堅持道天黑,他們就算全是騎兵,也難以發揮出騎兵的優勢。”
駱祁咬着牙,點了點頭。
其實他很抗拒。
他現在更想……投降!
但一看自己的部將竟然比他這個主將還有骨氣,他那該死的好勝之心,忽然間爆發了。
他撿起一塊盾牌,撐在身前,站了起來,高聲喝道:“陣斬一人,賞銀五兩!斬十人,爲屯將!殺敵百人,爲軍候!殺敵兩百,爲校尉,賞銀千兩!”
一聽這個,忽然間眼睛裏有了光。
唯有權利和金錢,纔是人類奮進的最大動力。
一個敵人五兩銀子,這個獎勵太豐厚了!
而且還是賞銀和和官職一起獎勵的!
“殺!”
“大將軍威武!”
將士們瞬間像是一鍋沸騰了的水,個個氣勢洶洶,嗷嗷叫着開始反擊。軍心的前後差別,簡直大出了天際。
但讓他們感到無力的是,城下的肅州軍根本沒有組織攻城,只是拿箭雨不斷的往城頭上招呼。
這讓他們浩浩蕩蕩的殺氣,總有一種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
下辨城下。
寧北城一手持刀,一手端着一個酒葫蘆,時不時的灌一口酒。
“他們的援軍怎麼還不到?”他不悅的問身邊的副將吳安,“你家將軍我好不容易混一個先鋒主攻,可竟然淪落到了以對付這樣的彈丸小地爲主。不甘心吶!”
吳安輕笑道:“探馬剛剛來報,徐茂典的援軍,據下辨城已不足二十里路,他應該已經得到了下辨城被困的消息。”
“我不管其他,反正你給我盯緊了。只要他們的援軍一道,大軍立刻首尾合併,衝殺過去,咱這一次不講戰術,也沒有任何的戰術可講。就一個字:硬幹!”寧北城仰頭灌了一口酒喊道,“就把徐茂典當成花季少女,這個頭功,勞資這一次掙定了!”
“喏!”吳安高亢的應了一聲。
他彷彿又看見了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將軍。
他的將軍,回來了!
當寧北城在這兒鉚足了勁,準備幹一筆大的的時候。
李冠山、隆五等人的想法,同樣也是如此。
這羣人現在一個個就跟那崩緊了的弓弦一般,就等着徐茂典的到來。
“報!援軍距此不足十五里!”
“報!援軍尚有十里!”
“報,援軍已至五里外!”
……
當聽到援軍不足五里的彙報,隆五直接下令迎頭掩殺。
“勞資是左翼,這股援兵,歸我了!”隆五興奮的揮舞着手中寬背大刀,一馬當先,先一步衝了出去。
李冠山等人一看,也毫不猶豫立刻出兵掩殺。
身爲先鋒的寧北城,反倒成了吊車尾,被落在了最後面。
他一面下令衝鋒,一面給吳安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不是讓你盯緊點嘛,怎麼人家都穿城而過了發起衝鋒了,我們還在這裏盯着這個破城!”
吳安覺得自己就挺憋屈的,探馬是同時間到的。
可左右兩翼,畢竟稍微近一些。
人家本來就遊曳在下辨城的兩側,一聽援軍到來的消息,立刻就越城而過了。就算同時出發,他們也是落在最後面的。
這是肯定的。
但吳安沒有給自己找理由,默默的挨完批鬥,就催促着大軍死命往前面衝。
轉眼間,下辨城下除了散亂一地的箭矢,沒人了。
駱祁大睜着眼睛,看着剛剛還陣勢恐怖的戰場,整個人又懵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
嚴會心中些微鬆了一口氣,但也不免擔憂的說道:“將軍,看這情形,應該是我軍的援兵到了。敵人的戰術已是很明顯了,他們就是想圍點打援!他們的重點不在攻克這座城池上,而是在我們的援軍身上。”
“我們趁機突圍吧!”駱祁忽然說道。
嚴會微楞,然後點了點頭,“襲擾他們的後方,捨棄這座沒用的城池。他們要爲他們的狂傲付出代價,瞧不起我們,他們一定會後悔的。”
駱祁狠狠搓了兩下牙花子,張口喊道:“衆將有令,隨本將殺出城去!賺軍功,謀隻手遮天,家財萬貫!東西啊,殺啊!”
於是,就是這樣的一羣散兵遊勇,忽然間出動了。
氣勢如虹,凝練的軍心竟如一把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