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之外,雲清寧和仲平一起走了回來。

    本是高高興興回鄉,結果卻遇到這種糟心事,雲清寧沒法不憤懣。

    “九公主要不要離開?”仲平問了一句。

    雲清寧愣了愣。

    母妃好不容易回了家,如何說走就走。

    可留在這兒,未必能得安穩。

    方纔大堂之上,知府與伍大富眉來眼去,還有後來,那個師爺親自將伍大富送到外頭。雲清寧瞧得一清二楚。

    萬一伍大富起了歹意,她們這些老弱婦孺全無還手之力,而官府絕不可能爲她們主持公道。

    “九公主不必擔心,您這麼不安穩,我們都不會走!”仲平看出了雲清寧臉上的愁容。

    雲清寧無奈地笑笑,“拖累你們了。”

    “姑娘,官府那頭怎麼說?”一位老者從客棧裏頭出來。

    愣了片刻,雲清寧認出,這位就是方纔在白家大宅之外替他們說話的老者。

    “多謝老丈仗義執言。”雲清寧忙俯身。

    老者忙擺手,“姑娘客氣了,我與令祖是幾十年街坊了。”

    這話,雲清寧沒聽明白。

    老者拿手指了指邊上的雲想衣坊,“在下潘壽,開這鋪子也幾十年了,令堂還有太夫人可都是我主顧。”

    雲清寧恍然大悟,“我該稱一聲‘潘爺爺’。”

    潘壽立時笑了,捋着須道:“方纔我見過你母親,她說你如今也是大夫。這下好了,白家後繼有人,姑娘是不是打算回來行醫?”

    “我才疏學淺,只怕辱沒了外祖”,雲清寧瞧了一眼客棧,“再說了,便是我想在這兒行醫,如今連落腳之地都沒有。”

    潘壽卻笑道:“方纔你母親同我說,回來撫州,只爲安度餘生。你們這一大家子都在客棧裏,又帶了個喫奶的孩子,總歸不方便。我那院子雖比不上白宅,可如今只有老兒夫妻兩個,空着好幾間屋,若不嫌棄,到我們那兒暫住?”

    雲清寧眼睛一亮,“只怕打擾了潘爺爺。”

    “說什麼呢”,潘壽一揮走,“走吧,我帶你去瞧瞧。”

    三里巷潘家後院正屋,潘老夫人拉着梅妃的手,已然說了好一會,“你們就安心在這兒住着,我家那小子往外頭做生意,許久不曾回來。我們這兒成日死氣沉沉,多得你們來,纔有了活氣兒。”

    “給您二老添了麻煩。”梅妃神色有些沮喪。

    潘老夫人自是知道梅妃心思,勸道:“那個伍大富打小就精得很,又是個不厚道的,你爹好心給他一條出路,未料二十年後恩將仇報。不過話說回來,這人在撫州已然是一號人物,連知府老爺也成了他的座上賓,誰都招惹不起。”

    “怎麼會這樣啊?”梅妃嘟囔。

    雲清寧從裏屋出來,也安慰道:“娘,那些東西終究是身外之物,無論如何,只要人沒事,什麼都好。”

    潘老夫人笑了起來,“您家這姑娘是個明白,倒有幾分白大夫的品格。”

    話說到這兒,潘老夫人忽地問道:“雲姑娘的夫君,如何沒有跟過來。”

    雲清寧有些被問住,梅妃已然自稱寡婦,她再這麼說,只怕潘老夫人要起疑惑。

    琢磨片刻,雲清寧回了句,“我夫君有事要忙,說好過一段時日,再來接我們。”

    過一段時日,比如三年五載的,雲清寧再放個風,“夫君”在外頭另娶,這事就糊弄過去了。

    “你這些年,怎麼都不回來?”潘老夫人忍不住問道。

    有些事情,教人說不出口。

    梅妃看了女兒一眼。

    “我娘一直想回來,卻被我拖累。”雲清寧接過了話。

    “你大概不知吧,孫先……”

    潘老夫人話說一半,看了看雲清寧,隨後笑了笑,“方纔瞧着安樂跟着香曇在院子裏玩,你不去看了看。”

    雲清寧猜測,有些話不好讓她聽,衝着潘老夫人笑了笑,走到了外頭。

    安樂正躺在搖車曬太陽,香曇坐在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搖着,看似昏昏欲睡。

    雲清寧上去瞧了一眼孩子,也坐了下來。

    瞧着孩子還小,潘家整個後院,如今都給了她們,倒是主人家反倒搬去了前院。

    這屋子不算太新,有好幾處年久失修,甚至還有屋子,頂都塌了。

    剛來那幾日,仲平帶着人,差不多把屋子重新修了一遍,潘家老倆口自是高興得很,說是兒子回來,也沒這般細心。

    總而言之,至少是現在,她們算是安穩的。

    唯有一點,梅妃還是有些想不開。雲清寧也能理解,好不容易回了鄉,誰想自己出生長大的家被人霸佔,任誰心裏也過不去。

    “九公主!”香曇突然醒來,脫口而出。

    雲清寧立時遞過去眼色,示意屋裏還有人,隨後伸出手,拍拍動了一下的女兒。

    安樂轉眼又長大了許多,跟只小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喫,這會兒閉着眼睛,睡得倒是香甜。

    不知道是做了什麼夢,安樂嘴角還彎了起來。

    雲清寧被逗笑,莫名地想起那日在祁環山,赫連城抱着孩子,如視珍寶,最後還是雲清寧不由分說搶回去,他才鬆了手。

    過來這一路上,雲清寧總在疑惑,赫連城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可若知道孩子是他的,赫連城又如何輕易地放了她們離開?

    直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潘老夫人從正屋出來,說要回去睡晌午覺,梅妃送到了外頭,再回來時,道:“你外祖母的忌日到了,後日咱們一塊兒去看看她。”

    雲清寧應了一聲好,“回頭僱兩輛車,大傢伙都過去,一塊兒散散心?”

    不知道方纔與潘老夫人說了什麼,梅妃的眼睛又腫了起來。

    沒等梅妃迴應,有腳步聲傳來,楊春帶着趙重陽從外頭回來。

    “姐姐,看我給您帶了什麼?”趙重陽迫不及待地舉起手中一個紙包。

    快到跟前,梅妃瞧着那紙包,“是桂花糕?”

    “姐姐最喜歡桂花糕了!”

    趙重陽笑道:“我一口都沒嘗呢!”

    香曇走過去,瞧了趙重陽片刻,大笑道,“真要一口沒嘗,這嘴上粘的什麼呀?”

    趙重陽一愣,趕緊用手抹嘴。

    “走馬街新開的糕餅鋪,東家瞧着重陽虎頭虎腦,竟喜歡得很,還送了他一塊嚐嚐。”楊春笑着解釋。

    院子裏歡聲笑語,這會兒聽說後日要一塊去掃墓,趙重陽忙不迭地到前院找仲平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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