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市已經連着下了兩天的雨，空氣之中漂浮着潮溼的味道。
一片漆黑的房間裏，燈忽然被打開。
坐在牆邊的人似乎一下子沒能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光線，擡起胳膊來在自己面前擋了擋。
“曲小姐，該喫飯了。”
來人走進屋，把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喫過飯您還需要檢查身體。”
屋內的東西很簡單整潔，甚至看起來不像是有人居住過的痕跡。
曲怡雯聞言只是把腦袋埋在自己的胳膊中，根本沒有擡頭看她一眼，聲音平靜：“我不餓，不想喫。”
“不喫飯怎麼能行呢？
您還是多少喫一點吧。”
腰間綁着圍裙的阿姨走到她面前，扶着人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曲怡雯的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即使是被扶着坐在桌前，也還是面無表情。
平日裏總是含笑的眼睛此時有點死氣沉沉，透出一片冷漠。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擡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筷子，“你走吧，我自己會喫。”
“盛董吩咐過，一定要看着您喫。”
阿姨語氣很是恭敬，卻讓曲怡雯的心情更加沉重起來。
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如果不喫的話，這人或許真的不會走。
麻木地往自己嘴裏扒了兩口飯，她像是完成任務一樣越喫越快，甚至差點把自己噎到。
“您慢點喫，檢查的時間安排在下午三點，您喫完可以再休息一段時間。”
阿姨趕緊給她盛了一碗湯放在手邊。
“你走吧，我累了。”
曲怡雯卻沒有喝，只是把碗裏的飯都一股腦塞進嘴裏，然後放下碗走到窗邊。
耳邊傳來阿姨叮囑自己別忘記下午三點的身體檢查，曲怡雯卻只是坐在地板上看着外面的雨幕。
好像沒聽到似的。
阿姨見狀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收拾好東西出去了。
就在她關上門的瞬間，曲怡雯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痛苦，踉蹌着從地上爬起來，衝進衛生間一陣乾嘔。
嘩啦啦的水聲掩蓋住了她不斷乾嘔的聲音。
擡起頭看着鏡子裏憔悴的自己，她幾乎要把嘴脣咬破，泄憤似的把檯面上的東西悉數掃落在地。
開門的聲音格外清晰，她雙手撐着洗手檯，終於覺得有些不耐煩了，壓抑着心中怒氣，低聲吼道：“能不能不要來打擾我！？
檢查身體？
乾脆讓我就這麼死了算了！不用你們假惺惺來關心我！”
“雯雯。”
身後卻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愣了一下，猛地擡起頭來。
鏡子裏映出她蒼白的臉，還有水珠不斷從額頭滑落下來。
而盛若妍此時就站在衛生間的門口。
她的身上穿着高定套裝，燈光照亮了她那張妝容精緻的臉。
“有事嗎？”
曲怡雯別開眼神，忽然覺得現在的自己跟她相比，既醜陋又狼狽。
好像盛若妍永遠都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種境地。
“我來看看你。”
盛若妍走到她的身邊，隨手拿過旁邊柔軟的浴巾，將她臉上的水珠輕輕擦去，“我剛纔聽芳嬸說，你今天按時喫飯了？
你的身體不好，不能總是耍脾氣不喫飯，知道嗎？”
“不用你管。”
曲怡雯躲開了她想要給自己擦頭髮的動作，神情冷漠：“如果你真的關心我，就應該放我離開，而不是把我關在這裏。”
衛生間裏的燈光慘白慘白的，映着她蒼白的臉，看起來更加沒有生氣。
盛若妍的手僵了一下，然後把浴巾放在旁邊，輕聲道：“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但是我這是爲了你好。”
“關着我叫做爲我好嗎？
這叫哪門子爲了我好？”
曲怡雯側過頭盯着她，漆黑的眼睛宛如一潭死水，“就因爲我想去找阮寒星嗎？”
聽到阮寒星的名字，盛若妍臉上露出隱隱約約的怒意，但很快就被掩飾下去：“我是想讓你好好接受治療而已，並不是你想的這樣。”
曲怡雯冷笑了兩聲，推開洗手間的門走了出去。
外面還在下着雨，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似的。
冷風從窗戶灌進來，讓她打了個哆嗦。
毛毯披在她的肩頭，盛若妍手下微微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我不明白你爲什麼會想去找阮寒星。
你看到新聞了嗎？
這件事情已經結束了，你再去找她有什麼用呢？”
掙扎的動作被盛若妍制住，手機伸到她的面前，上面赫然是有關於聖光福利院的後續報道。
但卻沒有任何跟她們有關的消息。
“你還不明白嗎？
阮寒星根本就不是赫連寒夜的對手，這些東西對赫連家來說，不過是處理起來稍微花費一些力氣，但本質上，不痛不癢。”
曲怡雯聽到自己有些發啞的聲音：“這件事本來就是不對的。”
“我知道。”
盛若妍的聲音再度平靜下來，把曲怡雯按在旁邊的沙發上，輕聲道：“但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難道能跟赫連家對着幹嗎？
赫連寒夜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你知道我用了什麼代價才保住你嗎？”
這話讓神情冷漠的曲怡雯臉上出現了波動，側過頭看着自己身邊的人。
盛若妍嘆了口氣，眉間露出疲憊的神態：“人都是趨利避害的，我也不例外。
赫連寒夜不是那麼好惹的，霍家被他盯上，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雯雯，你就不要再跟他們有什麼牽扯了。
你在這裏好好地養身體，等有合適的機會我就安排你動手術，我保證這次關於手術的一切安排都聽你意願，好嗎？”
聽到她故意放軟下來的話語，曲怡雯輕輕撇過頭，沒有回答。
“雯雯，我都已經想好了，等你痊癒，就跟喻飛訂婚。
這樣不好嗎？
你忍心讓喻飛等你那麼久嗎？”
盛若妍提到盛喻飛，曲怡雯的表情總算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似乎這是目前唯一能讓她出現觸動的名字。
她這些天根本沒有好好喫飯，再加上身體虛弱的狀態，根本沒有什麼力氣反抗，只能被迫聽着盛若妍在自己耳邊說話。
這會兒安靜下來，語氣仍然帶着些不太確定，“喻飛他……答應跟我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