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萼轉身走向書桌,說道:“你原來在這裏居住?”

    水綠裙子少女活動一下手腳,見自己身體跟原來活着的時候一樣,喜不自禁地欠身道謝:“公子,你救活了我?”

    “不,只是定了你的魂,讓你稀薄的陰氣由此充盈,不再隨意飄散或被人拘拿。乍一看跟原來的時候差不多,其實並不一樣。”

    陳萼拿起毛筆,一邊蘸墨,一邊說道。

    “你現在是有影子的,只不過難免身體跟冰塊一樣,沒有人類氣息。”

    原來不是復活?

    綠裙少女有些失望,不過隨後也又一次釋然。

    能夠變成這樣,已經很好了。

    “多謝公子大恩,小女子已然身死,無以爲報,還請公子允許小女子時常侍奉,爲公子端茶送水,研墨翻書。”

    “報答的話稍後再說。”

    陳萼擺擺手:“我姓陳名萼,字光蕊,海州人,今天才到長安城,買了這個宅子。”

    “你是什麼來歷?”

    綠裙少女答道:“小女子叫做李幽蘭,五年前李家搬進這裏,才一個月,全家都被那白衣女鬼害死。”

    “這房子也是多次易手,現在只被奸商用來專門騙外地來的人。”

    “全家人都已經死去,只剩下我一個不知爲何成了女鬼,拜那白衣女鬼爲乾孃,這才勉強存活到今日。”

    陳萼微微頷首,示意自己已經聽到。

    低頭按筆,在一張紙上寫下兩個大字,力透紙背。

    “紫清”

    取“紫色霧氣”、“太清法”之意。

    李幽蘭見了,不由地掩口輕叫:“紫清?”

    “怎麼?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陳萼問道。

    李幽蘭小聲說道:“紫清就是天上神仙居處吧……公子,你是神仙嗎?”

    “也不算是。”

    陳萼微笑道:“我倒是沒想過,‘紫清’還指代天上天庭之意,不過這種指代也沒什麼可避諱的……就用這個當我的小院名字吧。”

    說完這話,手掌一指,這張紙便飄飛起來,落到外面“李宅”的匾額上,化成兩個新字“紫清”。

    李幽蘭瞪大眼睛,看着笑吟吟、自信的陳萼,不由地又紅了小臉。

    如果是其他人,將自己居住的地方寫成“紫清”,李幽蘭一定會認爲那人太過狂妄自大。

    但若換成公子,她卻又感覺理所當然。

    公子這麼好看,想必真正的神仙也比不上他,用“紫清”也沒什麼不好。

    之後,陳萼又開口詢問,李幽蘭便將自己知道的都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個乾乾淨淨。

    她死的時候年方十五,家裏正準備給她相親。

    這院子裏就只有她和白衣女鬼,白衣女鬼也不知在這個院子有多長時間了,就只知道異常兇悍,抓死了好幾個和尚道士。

    水井裏住的還是很舒服的,她們也不是弄髒了水,只是在水井一側居住。

    還有,隔壁有一個胡家,是一窩子狐狸精。

    裏面有個胡四娘,跟李幽蘭相處不錯,有時會用幻術配合李幽蘭將住進來的生人嚇跑,以免他們被白衣女鬼喫掉。

    陳萼聽得也是大感有趣——這小院子也是絕了,裏面有兩個女鬼,旁邊是一窩子狐狸精。

    無論誰住進來,都肯定呆不長久。

    正說着話,朱麗華扛着一大筐菜回來。

    到書房見過陳萼後,朱麗華打量兩眼侍女般在一旁站立的李幽蘭,到廚房切菜做飯去了。

    李幽蘭有些害怕:“這廚娘好凶狠,倒像是殺過人!”

    陳萼聞言,不由地哈哈一笑:“放心,你不必多想,只管做你的事情就是。”

    待到興文、陳武回來,兩人見到李幽蘭都有點意外。

    “少爺,你如何又買了一個侍女?”

    陳萼也不避諱,解釋道:“不是買的,只是買院子的時候附帶的,幽蘭原來是女鬼,住在水井內。”

    興文、陳武這才明白,都有點稍感害怕。

    陳萼對李幽蘭又說道:“你以後就不要住在水井裏了,我可不想每日喝別人洗澡水。”

    李幽蘭頓時臉色通紅,羞不可抑。

    “公子——!”

    興文、陳武等人繼續佈置房間,將李幽蘭的房屋也佈置出來。

    到了喫飯的時候,興文將飯菜端上,李幽蘭服侍陳萼喫飯。

    雖然陳萼不在乎這些規矩,但是興文、陳武、李幽蘭卻都自覺上下有別,沒有一個試圖跟陳萼湊到一起平起平坐喫飯。

    至於朱麗華,更是早在之前就在廚房自己喫下大半鍋米飯,愜意地眯着眼睛在槐樹下歇息。

    當晚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早,陳萼帶着興文出門,準備逛一逛長安城,提前熟悉科舉考試地點、路線,順便買一些書籍回來。

    主僕兩人剛走出門口,隔壁小院也走出一個肩披紅帛,上着黃色短衫、下穿曳地長裙貴婦人打扮的豔麗女子。

    這女子卻是並不莊重,笑道:“喲,鄰居又換了?”

    “請問鄰居高姓大名,來自何處?”

    陳萼笑了笑,指向頭上匾額,領着興文邁步離去。

    那女子擡頭看去,只見“紫清”兩個大字明晃晃掛在上端,心裏頓時霍然一沉,臉色大變!

    快步返回院中,叫道:“二孃、三娘、四娘……十四娘、十七姑!”

    “都快些過來!”

    一羣大大小小狐狸正在一塊假山上下嬉戲,有的黃毛,有的白耳,有的灰色毛皮,還有的尾巴缺了一塊。

    聽到貴婦人的召喚,齊刷刷奔到貴婦人面前,化作滿院子鶯鶯燕燕的美豔少女或婦人。

    “怎麼了,姐姐?”

    “孃親,怎麼了?”

    貴婦人顫聲道:“禍事了!天庭派下天兵天將要來捉拿我們了!”

    “呀!”

    滿院子鶯鶯燕燕,全都驚叫一聲,化作大大小小的狐狸,掉頭四散便跑,一邊跑一邊口中唧唧作響,彷彿全都嚇破了膽。

    眼看狐狸們都要跑散了,其中有一個還鎮定自若的,忍不住叫道:“先不要跑,聽孃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滿院狐狸們這才都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貴婦人。

    那鎮定自若地說道:“孃親,你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把姐妹們和姑姑姨娘都嚇得厲害,究竟是因何說起這事情?”

    貴婦人嘆了一口氣,說道:“四娘,你不知道,我們家隔壁搬來一戶人家,我今日碰着了。”

    “那男人是個書生模樣——”

    “呀!書生!”

    狐狸們都不跑了,湊過來眼巴巴地看着貴婦人。

    “俊俏不俊俏?”

    “陽氣足不足?”

    有的狐狸忍不住用尾巴掃着地,彷彿掃帚一般,呼哧呼哧地灰塵都起來了。

    那個鎮定自若的胡四娘卻是不由笑了一聲,指着她們說道:“你們這些母狐狸,一個個聽見書生就按捺不住,真是改不了性子!”

    “也不想想,隔壁若是住進書生,怕是今晚我們就能看見他骨骸了!”

    狐狸們大感掃興,一個狐狸說道:“那白衣女鬼只知道喫血食,實在掃興的很!”

    另一個狐狸說道:“可惜我們打不過她,那白衣女鬼兇名赫赫,連城隍、土地都對她視而不見,我們要搶書生肯定搶不過她。”

    “像書生那種假正經,之乎者也的小郎君,不好好逗弄反而生吞活剝,簡直暴殄天物!”

    狐狸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着說着,也不知是哪一個騷浪的,說起自己和某個書生的過往,講的繪聲繪色,仿若身臨其境。

    引得狐狸們都聚精會神聽着,搖晃着毛茸茸大尾巴喫喫發笑。

    胡四娘嘆了一口氣:“一羣沒廉恥的!”

    又對那貴婦人說道:“孃親,剛纔嚇得跟丟了魂一樣,現在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了?”

    那貴婦人回想起來剛纔見面的情形,悄然吞嚥一口口水。

    之前只顧着害怕“紫清”兩個字,倒是險些遺忘了那書生的模樣,現在回想起來,那書生俊俏的真是令她心曠神怡。

    若是沒有“紫清”兩個字,那就算是和白衣女鬼拼命一戰,也得把這樣的“寶物”搶在手裏、細細把玩。

    “那書生,真是俊的厲害!”

    一聽這話,狐狸們頓時又都激動了:“快說!快說!怎麼個俊俏法?”

    “我哪有時間細看,我就知道他長的,嘿——”

    貴婦人伸手想要比劃比劃那書生的模樣,卻冷不防胡四娘已經被這羣又膽小,又好色,還沒有正形的姐妹、姑姨給氣的失去耐心。

    “嗯咳!”

    “孃親,那書生的事情以後再說!”

    “到底你說天庭是怎麼回事?”

    貴婦人這纔想了想,又重新說回正事:“是這樣,我今天遇上了隔壁新搬來的鄰居,我問他姓名來歷,他也不說話,就只是跟我笑了笑,指向他家的匾額。”

    “那匾額上帶着仙氣。寫着‘紫清’兩個大字!”

    “你們說,如果不是天庭來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匾額,這樣的口氣?”

    “我看一定是天庭的人要來把我們一網打盡!”

    “唧唧唧唧!”

    聽了這貴婦人的話,狐狸們又驚慌亂竄,尖叫起來。

    有的要去鑽狗洞,有的往屋裏跑,有的往外面跑。

    “都給我站住!”

    胡四娘英眉豎起,大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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