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語,第二天,淺井長政沒有急着去見信長,而是仍舊在清洲城內閒逛。

    瞭解這裏的風土人情,增長見識什麼的只是次要的,他更多的是想要學會這裏的商業規劃,織田信長能在尾張搞樂市,他淺井長政就不能在北近江推行同樣的政策嗎?

    而且可以預想的是,由於北近江曾經持續數十年的戰亂,那裏的座商人們的勢力要小得多,肯定會更加容易一些。

    在四處亂逛的同時,淺井長政也很快就察覺到了幾個盯梢的武士,事實上對方也沒怎麼掩飾,他們身上的家紋就已經說明了他們的身份,全都是尾張本地的武士,以巡邏爲名義盯着點像淺井長政這樣外來的武士或浪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淺井長政本以爲經過了昨天的試探之後,對方很有可能會直接找上門來,可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對方並沒有任何舉動,似乎只是把他視爲普通的浪人了。

    淺井長政也樂得如此,這裏畢竟是對方的地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差不多大致的搞清楚了樂市的各方面信息之後,下午淺井長政帶着阿秀去了趟愛知郡的中村鄉,找到了藤吉郎的弟弟小一郎。

    對於策馬而來的兩人,正在地裏幹活,看起來和淺井長政年紀差不多的平凡少年顯得極爲驚訝,而在淺井長政表明要招募他前往淺井家之後,他就越發震驚了。

    可是在短暫的思考之後,這位比他哥哥外貌好上許多的少年出乎意料的婉拒了淺井長政的邀請。

    “非常抱歉,這位武士大人,小的只是農民出身,雖然自小在村裏學了些算術之類的東西,可是在您的面前想必不值一提,小的根本沒有成爲武士的器量。”

    “呵呵,是嗎,可是普通的農夫之子在面對一位手持兵刃的武士時,可不會是這幅態度。”

    淺井長政仍舊保持着微笑,但是他的右手卻毫不掩飾的握上了刀柄。

    “你大概還不知道拒絕一位武士會是什麼下場吧,哪怕我是來自於北近江,而不是尾張的武士。”

    公家貴族(在京都世代侍奉天皇者,或天皇后裔)、大名、武士、僧侶,然後纔是理論上處於同一階級,實際上卻由於財富差距而導致真實地位相差許多的商人工人和農民。

    在公家貴族極度沒落的現在,掌握着力量的武士們已然崛起,成爲了實質上的掌權者,哪怕是鄉下的普通武士砍死了一名他看不順眼的農民,頂多也就是賠點錢而已。

    小一郎頓時渾身一顫,他連忙撲倒在地:“非常抱歉,這位武士大人,小的並沒有輕視您的意思。”

    小一郎忙不迭的開始給淺井長政賠禮道歉。

    見到這一幕,旁邊的阿秀頓時有些摸不清頭腦了,她當時是清楚的聽到了藤吉郎的請求,而且淺井長政也答應下來了,可是眼前的這一幕又是怎麼回事呢?

    儘管阿秀無法開口,但淺井長政卻已經讀懂了她的意思,他之所以這麼做,當然是爲了稍微測試一下對方。

    儘管藤吉郎對自己的弟弟頗爲推崇,平行世界上的歷史記載也表明小一郎是名非常優秀的幕僚,但他畢竟從來沒見過對方不是?

    現在看來,雖然出身貧困,但即使在自己刻意營造的這種情況下,小一郎即使是賠禮道歉,也仍然保持着理智,說起話來也有條有理,一點也不像是個在鄉下長大的農夫之子,藤吉郎對他弟弟的稱讚還真不是吹噓。

    心裏暗自感嘆了一下,在收到來自阿秀疑問的目光之後,淺井長政也立刻上前扶住了小一郎,並且做出了一副十分詫異的樣子。

    “等等,小一郎,你這是做什麼?我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如果被你哥哥知道了,他恐怕會怪我嚇到你了。”

    正驚訝於淺井長政動作的小一郎立刻被這個詞語給吸引了注意力:“我的哥哥?”

    對方剛剛可沒說什麼哥哥,只是一上來就想要招募自己出仕,在完全摸不着頭腦的情況下,哪怕他的確希望出人頭地,但當然不會這麼輕易的答應下來。

    可是現在看來,事情似乎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麼簡單?

    淺井長政點了點頭:“沒錯,剛剛我忘記說了,藤吉郎是我的朋友,也是他託我將你招募進淺井家的,他希望你能夠有一個遠大的前程。”

    “我也答應他了,如果你願意出仕於我,並且證明了自己的能力的話,我可以做主,讓你先成爲足輕頭,享有一百石的知行,等以後再慢慢提升。”

    “如果你現在拒絕我的話,我恐怕不下次就太好去面對藤吉郎了。”

    雖然仍舊難以想象自己的哥哥是用了什麼樣的條件才爲自己換來這麼一個機會,但是在聽到淺井長政所許諾的報酬之後,小一郎卻頓時就動心了。

    在眼下的尼朋,大名給其麾下武士的俸祿大致可以分爲三種,分別是知行,扶持米,給金。

    其中知行就是指武士隊土地的支配權,如果是直接分封給高級武士的領地,那多半那名高級武士將有權徵收那片土地的糧食,役使或者處罰當地的農民等等。

    如果是作爲俸祿分配給中下級武士的知行,則他們通常不會管理領地內的具體事務,而只有收取糧食的權利。

    比如說淺井長政剛剛許諾的一百石知行,就是遙領產出100石的土地,按照眼下六公四民的年供率來說,小一郎一旦應下,除了四成給幫他種地的農民,他每年至少還可以領取大概六十石的糧食。

    以一石150公斤糙米(去殼帶黃皮爲糙米,糙米再磨皮爲白米)來計算,這就是九千公斤的大米,絕對是相當不低的報酬了。

    如果他選擇不租給其他農民,而是全都自己耕種的話,那就是一萬五千斤的糧食,那可是一筆相當不小的財富了,要知道在一些最吝嗇的大名手下,許多最低級的武士一年到頭拿到三石五石的俸祿,那也是一點都不新鮮的。

    畢竟哪怕按照三石來算,也有四百多斤糧食,一天一斤多大米,養活一個大男人雖然有點費勁,但也不至於完全餓死。

    當然了,那種日子肯定也會非常非常的窮苦。

    小一郎雖然是農民,天地裏種的也都是大米,可是一如尼朋所有的農民一樣,他們基本上都是喫不到自己種的大米的,絕大多數浪人和下級武士也只有在逢年過節,或者是發生戰鬥的時候,才能喫到大米。

    日本多山地,適合種糧食的良田本來就少,再加上人口衆多,用不到兩千萬石的田地要養活近千萬人口,平均到每個人只有兩石左右,還大多被大名、寺廟、神社和衆多土豪所佔據,農民們只能租地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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