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皇帝 >第七百六十六節 轉變的想法
    “果然如此嗎?”劉徹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轉過頭去問大將軍竇嬰:“大將軍曾持節駐屯滎陽,制齊魯燕趙郡兵,城陽王所說,可是事實?”

    竇嬰聞言,只能硬着頭皮出列道:“回稟陛下,臣在滎陽,偶有風聞,亦曾上奏先帝……”

    這個話,他已經是說的非常客氣了!

    當年,他奉先帝之命,以大將軍身份,節制齊魯燕趙五十萬郡兵。

    臨行前,先帝囑託他的任務就是,防備齊魯燕趙兵作亂,必要時,可便宜行事。

    他此時,若是捅出先帝交代的任務。

    齊魯六王,馬上就全部要變成亂臣賊子的化身。

    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的。

    很多事情,哪怕是傳的全天下都知道了,但只要在朝堂上,沒有捅出來。

    大家也就會當做不知道,不清楚。

    但一旦被人在朝堂上捅出來。

    呵呵……

    多半不死也要脫層皮。

    至於這種謀逆之事……

    別說是有證據了,哪怕是個流言,也能要人命!

    當年蕭何這樣的元勳,都不得不自污,以保全性命!

    竇嬰其實本不想捲進這趟渾水之中——無論情況怎麼變化,他都沒好處,甚至極有可能,染上一身騷!

    尤其是齊魯諸王,都是齊悼惠王的子孫。

    齊悼惠王,爲高帝長子,雖然因爲出身低微,不能立爲太子,然而,他的封國,卻是漢室諸王中最大的。

    而且,不管怎麼說,齊哀王(劉襄)都有大功於社稷的。

    弄死他們簡單,難的是弄死他們。身上還能幹淨。

    竇嬰向來愛惜羽毛,是怎麼都不願意參與到這種極有可能染上‘迫害宗親’名聲的事情裏面去的。

    只是,他不說也不行。

    因爲,所有的事情。都有據可查。

    回頭天子必然會調閱先帝時的奏疏檔案。

    到時候,他要是被發現撒謊,馬上就要被安一個欺君之罪!

    “大將軍都這樣說啊……”劉徹卻不管不顧的嘆了口氣,道:“爲防萬一,請尚書令。調閱石渠閣相關先帝御批奏疏與檔案吧!”

    “諾!”汲黯立刻出列拜道。

    不久後,就有十幾個尚書郎,捧着一份份竹簡,來到殿中。

    “陛下!”汲黯奏道:“先帝三年,所錄奏疏、御批、起居檔案,皆已調來,臣黯查驗無誤,城陽王確曾上報先帝有關吳逆之事,先帝也曾御批:……”

    說道這裏,汲黯就面朝陽陵方向。叩首拜道:“齊魯諸王,狼子野心,從來久矣……王(城陽王)忠臣,當小心周旋,倘事有不預,即以朕節,發淮泗、城陽、衡山、廬江、淮南兵,拒其等城陽之外,以待王師……”

    “另大將軍嬰,到任滎陽後奏報先帝曰:臣嬰以陛下節。制齊魯燕趙郡兵,使使入齊魯燕趙郡縣,查得諸王所與吳逆勾結、串聯之事,具奏陛下。伏請陛下聖斷!”

    隨着汲黯的口述,整個殿中,都是一片嗡嗡嗡的議論聲。

    到這個時候,哪怕是那些拿了齊魯錢的官員,也不得不與他們切割了。

    先帝既然都已經說了‘齊魯諸王,狼子野心。’爲防備他們叛亂。特意詔命城陽王,一旦齊魯起兵反叛,就馬上動員城陽和周圍郡兵,固守待援。

    這說明了什麼?

    先帝信不過齊魯諸王,而且將他們視爲賊子。

    任何一個自認爲自己是漢家忠臣的人,都必須與這些先帝眼裏的賊子,做殊死的鬥爭!

    否則,他們就不配爲先帝忠臣,當今肱骨,他們就是爲齊魯賊子賣命的禍國奸佞。

    人人皆可得而誅之!

    在這宣室殿之中,可不是沒有流過血的!

    旁的不說,當年剪除諸呂時,大殿之中,流血漂櫓,殿中內外,積屍如山。

    在涉及到有關忠奸問題時,稍微一個立場不確定。

    馬上就會有‘忠臣’持劍手刃賊子,取其頭,向天子表忠!

    至於爲什麼大家會知道?

    因爲,他們已經自動代入了‘忠臣’模式,許多人摩拳擦掌,在尋找着‘奸佞賊子’的蹤跡。

    很多人,都已經做好效仿當年城陽景王劉章在呂后面前,拔劍殺人的準備。

    可惜,能坐在這殿中的,都是智商正常的人。

    就算曾經有過智商不正常的傢伙,也在過去三年的政治傾軋裏,被淘汰出局了。

    大家在發現,沒有賊子可以給自己刷聲望後,不由得失望的嘆了口氣。

    但嘴上跟行動上,很多人也都沒落下。

    無數官僚,紛紛俯首拜道:“齊魯諸王,竟如此狼子野心,臣等不察,請陛下贖罪!”

    更有人義憤填膺的說道:“請陛下遣廷尉、御史,窮察此種內情,掃清奸佞賊子!”

    賣一賣齊魯的諸侯王,反正也沒有什麼成本。

    只要能一棍子敲死他們,死人,難道還能報仇不成?

    更何況,還能借此,邀得先帝諸王的好感。

    去了一個齊魯諸王,再來一個仁宗諸子,大家該有的進項,依舊能有,甚至更多。

    既然如此,何樂而不爲?

    劉徹看着這個局面,心裏面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悲傷的想道:這些官僚,果然都是隨大流的******!

    事實上,別說是他們了!

    就是當初跟着劉邦打天下的名將元勳們,其實也是這麼一個模樣。

    當初,呂后活着的時候,什麼樊噲、灌嬰,陳平、周勃。

    一個比一個慫!

    在呂后面前,搶着比誰更恭順!

    也就是王陵,周昌等少數功臣,敢於反抗。

    但,王陵與周昌的所謂‘反抗’,其實也就是回到封國,把自己家的大門一關——勞資不伺候你了。

    於是,呂后以一介女流之輩。臨朝稱制,將一個個劉氏子孫,逼入絕路,一連弄死了三個姓劉的趙王。還廢黜幽殺了惠帝唯一的子嗣。

    這滿朝文武,英雄豪傑,可有半個人曾經據理力爭,誓死捍衛過?

    所以,自劉徹的祖父起。劉氏天子,就已經看得明白了:這天下官僚貴族,一個可靠的都沒有!

    永遠不能完全相信他們。

    唯一可以相信和憑依的,唯有槍桿子,也只有槍桿子!

    但跟所有的皇帝OR統治者一樣,劉氏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總會不可避免的,對官僚勳貴有所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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