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皇帝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節 藝術(3)
    主父偃望着沉默不語的匈奴使者們。天籟小『說.』

    他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讓對手不敢說話,這只是靠着國力,靠着背後戰無不勝的大漢鐵騎做到的。

    與他其實沒有關係。

    接下來,纔是真正的表演時間!

    主父偃擡眼望着自己的對手,那個匈奴使者。

    此人的相關資料,在他的腦子裏轉來轉去。

    對於這位名爲呼衍哲哥的匈奴貴族,漢室的瞭解不多。

    只知道他是匈奴左大將呼衍當屠的弟弟。

    是呼衍氏族的萬騎長。

    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但是……

    主父偃從他進門開始,就已經在關注他的所有。

    包括他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表情,眼睛眉毛的每一次抖動,四肢的每一次細微活動。

    這些信息,現在,在主父偃的腦子裏彙總,爲他做出一張自己對手的性格側寫。

    這是縱橫派的看家本領。

    更是他們得以玩弄人心的技能之一。

    毫不誇張的說,縱橫家,就是古典時代第一批職業心理學家。

    他們一靠觀察,二靠嘴巴,三靠對於天下局勢以及情報信息的理解能力,由是縱橫列國,攪動風雲。

    而主父偃如今雖然縱橫之術還未大成,遠不及蘇秦張儀範睢等前輩。

    但,對付一個夷狄之人,卻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不是因爲呼衍哲哥蠢、笨。

    而是因爲匈奴人從未接觸和了解過縱橫家,不知道這些傢伙的厲害之處!

    可能,呼衍哲哥覺得自己的掩飾和僞裝之舉,應該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但實際上,他的一切心理活動和想法以及企圖,都跟一個裸露的舞女一般,被主父偃洞見的清清楚楚。

    呼衍哲哥一直以來,都是低着頭,沉默不語。

    但是,主父偃卻早已經通過對他臉部肌肉和四肢以及眉毛的細微動作知道,他的內心已經如同一座火山,正在醞釀着爆。

    對縱橫家來說,對手憤怒了?

    這就對了!

    要的就是對手憤怒!

    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憤怒也會讓人暴露出很多問題。

    尤其是他們深埋在內心深處,不敢展示給人看的東西。

    更會讓他們在憤怒之中,做出很多很多自己希望對方做的事情。

    譬如,當年,縱橫家的巨頭張儀戲耍楚懷王,就是經典案例。

    一個小小的謊言,就讓齊楚盟約毀於一旦,還讓楚王在憤怒之中做出了秦國最希望它做的事情——盲目出擊。

    而對漢室來說,現在最希望匈奴人乾的事情,當然是匈奴單于暴怒之中,糾集其他們所謂的控弦四十萬來到長城附近送死!

    現在看來,通過折辱和打擊匈奴使者是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

    但,沒有關係,試試又沒有損失,何樂而不爲?

    主父偃在心中微微一笑。

    他故意向前一步,提高了聲調,望着呼衍哲哥說道:“以匈奴單于之粗鄙無禮,縱使爲漢臣妾,恐怕也有些不合適……”

    於是,呼衍哲哥終於忍不住了。

    他擡起頭,望着主父偃,說道:“閣下實在太無禮了!大匈奴單于,天地所立日月所生,豈容你侮辱?你就不怕……”

    呼衍哲哥本來想說匈奴控弦四十萬什麼的。

    但此刻,他卻沒有那個底氣了。

    沒有辦法,高闕之戰,匈奴敗的太慘了!

    尤其他還是親歷者!

    而他這個細微變化,卻被主父偃洞察了出來。

    “他經歷過高闕之戰!”幾乎是直覺一般,主父偃就明白了過來。

    一個呼衍氏的萬騎長,經歷過高闕之戰的左大將之弟,來到中國,來到長安,他是來做什麼的?他的使命真的是求和嗎?

    不!

    醒悟到這一點後,主父偃幾乎立刻就笑着,道:“哈哈哈……難道匈奴單于還敢提兵來戰不成?”

    “若單于肯來,吾必上書陛下,請爲單于於長安建一王府……”

    “你……”呼衍哲哥肺都被氣炸了。

    但是,形勢比人強。

    如今漢強匈奴弱,這是事實。

    而且,佔據了陰山的漢朝鐵騎,已經具備打擊了許多許多的匈奴戰略要地和核心地區的能力!

    無論是河西還是浚稽山,無論是龍城還是幕南,都已經暴露在漢朝兵鋒之下。

    這也是高闕之戰後匈奴面臨的最大戰略劣勢。

    丟掉陰山,不僅僅是丟掉了一個重要的經濟牧場,一塊南下侵略漢地的基地。

    匈奴更失去了遮蔽來自中國攻擊的屏障。

    從陰山出,騎兵半個月內就可以橫掃整個幕南。

    包括浚稽山、龍城。

    甚至祁連山和胭脂山也暴露無遺。

    自立國以來,匈奴從未遇到這樣的挑戰。

    稍有不慎,就可能步東胡後塵。

    哪怕運氣好,也不過是又一個月氏而已。

    只能如喪家之犬,奔逃萬里,放棄一切地盤和財富,夾着尾巴,奔逃到漢軍打不到的地方。

    若有可能,呼衍哲哥和他的匈奴帝國是絕對不會願意這樣的。

    這個時候,呼衍哲哥忽然想起了他曾經與蘭陀辛交流過的一些應對之策。

    此刻,面對主父偃的羞辱和折磨。

    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因爲他必須爲匈奴,爲單于的榮譽而戰!

    所以,他望着主父偃說道:“誠然,如今貴國強大,但我大匈奴勇士也非弱者!且草原廣大,不知幾萬裏!漢兵縱可長驅千里,豈能出師萬里?”

    “倘若漢軍出,我主即令沿途部族北撤,帶走全部牲畜,放火燒燬牧場,在水源之中投毒,使漢軍得不到任何補給!而漢人常務耕作,不識遊牧之法,無法常住草原,待漢軍撤走,我軍再捲土重來!”說道這裏,呼衍哲哥就得意洋洋的問道:“敢問貴官,漢可能制?漢軍又可幾齣長城?”

    “與其如此,不若兩國恢復交好,漢天子依舊統治長城之內,冠帶之室,我主大單于依舊爲引弓之民之主,兩國百姓君臣,從此和睦相處,互通有無,使少者得其長,老者得其處,世世平樂!”

    主父偃聽完,笑了。

    因爲這些話是當年太宗皇帝時期,漢使跟匈奴老上單于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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