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皇帝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節 法家的短板
    若論如今,長安城之中,那裏最熱鬧,自然推位於長樂宮東側,靠近宣平門的太常和大鴻臚衙門。天籟『小說ww『

    去年,長安城改造時,少府在此地大興土木,建造了一個龐大的軍營和軍屬軍眷居住區。

    天下矚目的羽林衛、虎賁衛在長安城內的營盤就在此處。

    整個軍營,非常宏大。

    南爲羽林衛的營盤,有着大小校場數個,更建設了用於胸甲訓練的衝刺場地,完全可以滿足五百騎並列衝擊的日常訓練。

    而北部的虎賁衛營盤雖然相對小了一些。

    但論起設施完備度,卻遠了羽林衛的營盤。

    少府在此,建設了包括武庫和營壘在內的許多軍事設施。

    尤其是虎賁衛的武庫,規模龐大,不比未央宮北闕之外的長安武庫弱多少。

    甚至可能還要強上幾分。

    因爲,在這個武庫裏,封存了元德四年馬邑之戰的漢軍胸甲甲具,總計三千一百二十五套。

    這些第一代的制式胸甲,因爲在設計上存在缺陷,尤其是高運動時,很容易顛傷騎手。

    馬邑之戰中,漢軍胸甲騎兵,在戰場上沒有一個被敵人殺死。

    但戰鬥結束後,卻有數十名精銳騎兵被自己的甲具搞成了重傷,其中十餘人不治身亡……

    而其他士兵,也幾乎都是人人負傷。

    戰後,因傷退役者居然達到了三百餘人……

    這震驚了整個漢家朝野,士兵們沒有倒在敵人的刀劍之戰,反而被自己的甲具搞得遍體鱗傷……

    墨家和少府的工匠們集中了起來,針對漢軍胸甲的甲具的不合理之處進行改良,由此推出了更適合騎手戰鬥的第二代胸甲。

    這第一代,雖然有着種種缺陷和問題。

    但它到底是耗費巨資,用了無數人力物力纔打造出來的戰爭利器。

    徹底銷燬、重鑄,顯然是不合理的。

    所以,它們被封存起來,被深藏在這個武庫的甲具庫之類,整整齊齊的懸掛在牆壁上。

    每隔半個月,就會有專業的甲具維護和保養人員來此爲它們清理鐵鏽、上油和擦拭。

    以確保這些巨資打造的最強甲具,能夠儘可能的維持戰鬥力。

    將來一旦有事,這些甲具就可以直接從武庫之中拉出來,立刻組織起一支強有力的胸甲騎兵,鎮壓一切牛鬼蛇神。

    但在此時,整個羽林衛和虎賁衛的營盤內外,都是人山人海。

    數不清的考舉士子們,三三兩兩的走出營盤,望着營盤外熾熱的陽光和密集的人流,無數人不約而同的深深的出了一口氣。

    “總算是考完了……”一個頭戴着獬豸帽的法家士子,低頭感慨一句,有些不敢再回這個營盤內。

    而他的同伴們,也都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他們全部都是法家門徒,且都是來自法家的‘河東學苑’的師兄弟。

    但,如今的法家門徒們,與過去相比,其實變化不大。

    這些年來,法家與黃老派,就是漢室諸子百家之中,變化最小的兩個學派。

    這與法家本身的傳統有關。

    過去數百年,法家與儒家,一直都是採用雙軌制傳續的傳統。既由家傳經學系統與傳授子弟系統共同支撐着各自經學的傳續。

    但是,儒家在秦末漢初的戰亂之中,遭受了重創!

    包括《春秋》《尚書》《詩經》《易經》在內的大部分典籍和經典,幾乎全部失傳。

    甚至連《論語》都只剩下了殘篇。

    今天,天下多數典籍,其實都是缺失版和拼湊版。

    所以,遭受了慘重打擊後的儒家痛定思痛,在漢興之初的十餘年時間裏,無數學者摒棄門戶之見,廣受門徒。

    浮丘伯在長安開講,公羊壽在齊國傳學……

    這些先賢,承上啓下,爲今天儒家的昌盛打下了最結實的基礎。

    譬如,浮丘伯教育出了楚元王父子以及魯申公在內的數十位知名學者,而公羊壽,則培養了胡毋生、董仲舒兄弟。

    反觀法家,雖然法家在秦末戰亂時,也遭受了打擊和損失,許多法家經典和著作失傳。

    但,相對而言,法家在戰火之中,遭受的損失遠遠小於儒家。

    而漢朝一建立,法家就被重視起來。

    蕭何奉劉邦之命,編訂漢律之時,就沒有少受法家思想影響。

    整個漢律,直到今天,大體上依然可以看到秦律的影子。

    不少條文與秦律相比,甚至隻字未改。

    是以,其實,哪怕秦朝滅亡了以後,法家的官員和學者,日子其實也並不難過。

    只是在漢初的二三十年,需要裝裝孫子,給黃老派噹噹打雜的。

    但法家其實從未離開過政壇。

    呂后時期,法家甚至還逆襲了一把。

    有酷吏甚至因爲很能幹,而被呂后封爲列侯。(此事在史記和漢書裏,都有提過,但只是一筆帶過,沒有說是什麼人?爲什麼被封侯)

    這也是漢室迄今爲止,唯一一個文官封侯的記錄。

    只是呢,這場逆襲,最終以悲劇收場。

    諸侯大臣共誅諸呂,不僅僅逮捕和處死、軟禁了幾乎與呂氏關係親密的所有貴族、大臣。

    平陽靖候曹窋在誅滅諸呂時,立下了大功——正是他通風報信和轉移視線,使得周勃能夠率軍圍攻未央宮。

    但僅僅是因爲在商量清洗整個呂氏系統時,表達了反對意見。

    曹窋從此就消失在了政壇上。

    至於那些小貓小狗,呂氏爪牙的下場,自然是不需要去想的。

    經此一變,法家重新蟄伏了二十年,直到晁錯出現,復又在政壇捲土重來。

    到今天,法家徹底控制了廷尉、執金吾和御史大夫衙門的權力,掌握了法律的制定、修改、增刪以及解釋、執行大權。

    可謂是風光一時無兩,連儒家似乎也得唱一出外法內儒,以儒飾法了。

    但法家的巨頭和兩千石們,卻在上一次的石渠閣之會時,親手打碎了儒家的這個美夢。

    從開始的眉來眼去,直到石渠閣之會上的翻臉。

    轉變之快和下刀子之狠,讓人防不勝防。

    外人幾乎難以理解,石渠閣之會前後那幾天,到底生了什麼?以至於法家寧願去墨家合作,向黃老派低頭,也要打死與自己同出一源的儒家?

    這個問題,自然只有法家自己心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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