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皇帝 >第一千六百零六節 河西!河西!(1)
    隆冬已至,居延地區開始下雪。

    連綿的風雪凍住了大地,也凍住了所有野心家和投機分子。

    在居延澤以西,靠近馬鬃山一帶,且渠且雕難將自己的大纛立在了此地。

    一個多月以前,他遇到了一次有預謀的刺殺,幾乎喪命,之後,他便將大纛立在了此地。

    選擇此地,原因很簡單——因爲這裏是居延澤的西部,與幕北、祁連相交,既可以監視居延各部,又可以在緊急之時,逃回自己的老巢。

    此刻,帳外,大雪紛飛,整個居延澤都被風雪所覆蓋。

    便是最有經驗的牧民,在這樣的時候也理智的縮在穹廬之中,圍着篝火等待風雪過去。

    “漢朝那邊有答覆了嗎?”且渠且雕難嘶啞着聲音,問着他的親信也是他的親弟弟且渠呼難。

    且渠呼難的模樣與且渠且雕難很相似,只是身材要矮一些,眼睛要小一點,他微微屈身道:“左大將,還沒有接到漢朝方面的回覆……”

    且渠且雕難聽完,整個人都癱在了塌上,眼中閃爍着兇光。

    “該死的漢朝人!”他低聲痛罵着。

    很顯然,漢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滅亡西匈奴了!

    合黎山方向的漢軍斥候甚至曾經越過了駒衍峽,進入居延澤之中。

    居延各部也都是態度曖昧,蛇首兩端。

    便是他帶來居延的騎兵,也不乏有人刻意的開始磨洋工,開始觀望了。

    以他所知,現在,在廣袤的居延,甚至整個河西,漢、匈的探子和細作與使者都在往來穿梭、遊說。

    而他這個西匈奴曾經的統治者,在遇刺後已經被人遺忘了。

    幾乎所有人都認爲他的末日將來。

    無論此地最後是北匈奴所得,還是漢朝入主,他都是一個失敗者,一個死人了。

    但,且渠且雕難怎麼甘心?

    他緊緊握着拳頭,心裏面不斷權衡着。

    作爲一個叛逆者,且渠且雕難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向北匈奴臣服的。

    所以,他唯一的出路,便是投降漢人。

    然而……

    倘若他降漢……

    折蘭人、盧候人、羌人,都會跟他翻臉。

    恐怕,在他說出降漢這個詞的時候,便是各部造反之日——雖然現在,河西各部都已經在事實不鳥他了。

    他派出去聯絡的使者,一個也沒有回來。

    那些曾經恭順的部族,那些曾經阿諛奉承之人,現在已經在謀算着將他的腦袋賣一個好價錢。

    至於那些曾經的敵人,那些恨他入骨之人,恐怕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將他千刀萬剮。

    他現在唯一能依靠的,也是他最後賴以維繫生命的,就是他手裏的那三個且渠氏本部萬騎。

    這三個萬騎,是他這幾年窮盡一切手段和辦法,千辛萬苦打造出來的軍隊。

    可是,在遇刺以後,且渠且雕難連這三個萬騎也不敢放心了。

    誰知道,這三個萬騎裏有沒有想賣他的呢?

    想到這裏,且渠且雕難就滿心苦澀。

    甚至有些絕望。

    他發現,自己甚至找不到求生之路的路徑,似乎只能坐以待斃!

    而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幸好……幸好……還有逍遙散……

    抓起一包逍遙散,打開來,點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

    如夢似幻,且渠且雕難在煙霧繚繞之中忘卻了人間的憂煩。

    而在帳外,大雪紛飛。

    …………………………………………

    “且渠且雕難那邊有什麼情況?”在居延地區的中部,靠近一處湖泊的山谷之中,戴着一頂傳統氈帽的折蘭王骨荼問着一個剛剛回來的貴族。

    “這賤奴大約是被嚇破膽子了……數日來一直躲在馬鬃山上……”那人輕聲答道。

    “馬鬃山附近只有三千餘人……大王,要不要奴才帶人去殺了他?”立刻就有一個貴族高聲說道:“只要殺了這賤奴,河西就是我們的了!”

    折蘭部族雖然在馬邑之戰受到重創,幾乎損失了所有的精銳,但虎死餘威在,況且折蘭人的根基還在,這幾年休養生息,特別是與且渠且雕難結盟,折蘭人的實力迅速恢復,雖然與巔峯相比,還是有些差距,但卻也重新擁有了接近一萬騎兵。

    折蘭的一萬騎兵,可是足以橫掃整個河西,打垮一切的力量。

    帳中所有人都確信,只要自己動手,那麼奪取河西的控制不成問題!

    況且,還有北匈奴的馳援!

    狐鹿涉和句犁湖都已經承諾,只要折蘭願意反正,殺死且渠且雕難,獻上於單,那麼就以折蘭爲河西之主,將整個河西走廊都交給折蘭!

    這樣的好事,自然沒有人拒絕。

    每一個折蘭貴族都是心潮澎湃。

    但,骨荼卻不敢這麼心寬。

    他是馬邑之戰的倖存者,在戰鬥中他被俘,最後被軍臣花了三千個被擄被俘漢家軍民才換了回來。

    講道理,他應該對軍臣忠心耿耿,哪怕不能爲了保護於單去死,也應該至少盡力。

    但,就是他,這個最不可能背叛軍臣的人,與且渠且雕難聯手,屠滅了軍臣當初留在河西的本部和單于庭的衛隊。

    從而建立了西匈奴這個割據政權。

    如今,他又在眼看西匈奴要沉船之際,與北匈奴眉來眼去,達成了協議。

    在過去,骨荼是絕對不可能做這些事情。

    只能說,戰敗給他造成的影響太大了。

    那次慘敗,不僅僅給他留下了永世難忘的教訓,更讓他對於折蘭人的武力產生了深深的質疑。

    “先不要去動他……”骨荼擺手道:“且渠且雕難留着還有些用……”

    對於這些折蘭的新生貴族們,骨荼其實是很不滿,這些人與從前的折蘭人沒有差別,滿腦子都只有打打殺殺。

    但現在這個時代,已經不是靠打打殺殺就可以立足的時代了。

    況且,單純論武力,折蘭的實力,別說是去打漢軍的神騎了,恐怕隨便一支漢軍野戰騎兵都可以衝的折蘭人七零八落——他曾在長安被安排去參觀過灞上軍、棘門軍的訓練和演習,對此他心知肚明。

    是故,在骨荼看來,河西之爭現在纔剛剛開始。

    一開始就發大招?以後怎麼辦?

    況且,合黎山的漢軍正在磨刀霍霍,這個時候內訌?不是給漢朝人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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