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要做皇帝 >第一千六百零七節 河西!河西!(2)
    祁連山上,雪花飄飄。

    遠方的山巔,古老的冰川巍然不動。

    凝視着數十萬年甚至上百萬年前的冰川,呼衍當屠向前踏出了一步。

    沾滿了鮮血的靴子,在雪地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暗紅色印記。

    此刻,山巒上下,廝殺聲連綿不絕,一如當年。

    只不過,角色要對換一下。

    當年的政變主力之一,且渠氏的男人和他們的奴隸,此刻已經潰不成軍。

    在漢軍對居延施壓後,且渠且雕難就帶走了且渠氏族的主力萬騎,只在祁連山和附近留下了不過三千多兵力——這三千多人中還有差不多兩千,在這次政變之中倒戈。

    而此番政變的主力,則是來自祁連山周圍五百餘里的羌人和盧候、若盧、休屠等部。

    說起來也是好笑。

    孿鞮氏的單于要奪回自己的權力,竟然只能依靠那些過去的附庸和奴隸甚至是敵對勢力。

    握着馬鞭,呼衍當屠也不知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但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趁着隆冬大雪封山之際,奪回祁連山,扶立於單,然後立刻與漢朝達成協議,引漢兵入河西。

    這叫做借師助剿。

    至於,漢軍來了會不會就留下來不走了?

    這卻是管不了!

    有一點,呼衍當屠可以確信:漢朝軍隊和他們的皇帝必然不會拒絕來自他和於單的好意。

    漢朝的文官士大夫們也不可能對他和他的主子見死不救。

    蟄伏這兩年,呼衍當屠也讀書了,也懂道理了。

    他知道,對於南邊的漢人來說,忠義是永遠不能無視的高尚品德。

    漢朝有個著名的故事——趙氏孤兒,說的就是忠臣義士,於危難之間扶保幼主,受世人稱頌的故事。

    “殺!殺光所有忤逆的且渠氏逆賊!”呼衍當屠抽出腰間的長刀,下令:“今日必須控制整個祁連,然後收攏兵力,向漢遣使、求援,借兵!”

    元德九年冬十月丙辰(初九),故匈奴左大將呼衍當屠與河西羌七部、休屠部、若盧部、盧候部於祁連山發動政變,血洗祁連山,將留守祁連的且渠氏族、當陽氏族等且渠且雕難心腹部族斬殺殆盡。

    所有高過車輪的男人,統統被殺!

    祁連山流血三日不止。

    但是,因爲風雪之故,外界根本不知道祁連山發生了變故。

    掌握了祁連山後,且渠且雕難立刻率諸部頭人,於祁連山北麓舉行祭天大殿,申斥且渠且雕難和折蘭王的種種背信棄義、忤逆之事,並恭迎西匈奴單于於單。

    ………………………………

    合黎山以西五十里,弱水河畔,漢軍甲塞。

    此地,原本是谷羌的一個營寨,地勢險要,控扼弱水,在去年秋季,僰人擊破盤踞在此的谷羌一部,盡擄其民,然後漢軍在此建立一個小型的要塞,並在整個秋天不斷堅固和擴建,並將之命名爲甲塞。

    意爲漢軍前沿第一座塞城。

    經過數月的加固和擴建,甲塞的防禦如今已經有模有樣了。

    塞中建有三座烽燧臺和兩座箭樓,城牆也足有一丈多高,足可抵擋敵人的奇襲。

    塞中更駐紮了一個加強的司馬部隊。

    有一個陌刀隊和數個弓弩隊,塞內還有數口水井,並儲存了足夠全司馬食用數月的糧草。

    此塞建立後,漢軍就牢牢的控制住了弱水中游,並有了窺伺弱水下游乃至於居延澤的能力。

    任何從居延或者其他方向來的敵人,都必須先拿下甲塞,纔有可能繼續向合黎山挺進。

    不然,留着甲塞之軍,等於給自己埋了顆釘子。

    這一日,王安如往日一般,舉着千里鏡,巡視着廣袤的原野,搜尋着可能出現在視線中的任何人或者動物。

    入冬以來,不斷有從居延澤逃到漢室控制區的西匈奴牧民和奴隸。

    這些人實在無法忍受西匈奴的高壓統治和殘酷剝削,於是冒死逃來。

    王安最喜歡這樣的人了!

    因爲這意味着政績,也意味着功勳。

    歸義來投的人越多,他的功績與功勳也越多。

    也越受上面重視!

    沒辦法,未來漢室要開發合黎山、姑臧山,經營居延、河西之地。

    對於勞動力自是多多益善!

    連派出去偵查敵情和打探消息的細作與斥候,也都肩負着忽悠西匈奴部族來投的使命。

    只是可惜,隨着風雪越來越大,最近來投的人幾乎沒有。

    這兩天甚至一個人也沒有來。

    這讓王安有些惆悵。

    望着空無一物的廣袤荒野,王安放下手裏的千里鏡打算回去喝口小酒,暖暖身子。

    但就在這剎那,他眼睛視線的餘光瞟到了好像在弱水河對岸,有一個人影在雪地的一個角落裏掙扎了一下。

    他連忙舉起千里鏡看過去,卻見一個穿着羊皮襖子的胡人,似乎受了傷,倒在離河岸不遠的雪地之中。

    “這該死的西匈奴!”王安暗罵了一句。

    西匈奴國小人少,又面臨着漢與北匈奴的軍事壓力,是以自建立以來,就是以高壓和殘酷剝削來統治河西。

    據那些逃亡來合黎山的胡人說,在西匈奴國內,從前年秋天開始,單于庭就下令各部每一個邑落都得出一個男丁去單于庭當兵。

    靠着這個政策,西匈奴養起了與其人口嚴重不符的七萬騎兵!(要知道整個河西地區,哪怕算上羌人,其總人口也不超過五十萬!)

    爲了維繫如此龐大的軍隊,以及單于庭本身的奢侈生活,單于庭只能對下層牧民敲骨吸髓,極盡一切手段來壓榨。

    據說,西匈奴國內一個普通牧民的貢賦比起以前翻了三倍。

    去年夏天開始更是直接翻了兩倍!

    這意味着大多數普通牧民,一年辛苦所得,還不夠繳納貢賦的!

    但單于庭也不會對他們客氣,一旦繳納不上貢賦,輕則牽走牲畜抵債,重則將該戶牧民全部貶爲奴隸。

    其中有些甚至還被出口到漢室,被那些商賈買回去帶回了國內。

    這些胡奴的價錢相當廉價。

    一匹粗麻布就可以在西匈奴買到一個男奴,若是小奴,甚至可以買到兩個!

    想到此處,王安就有些同情,於是對着箭樓裏喊道:“張伍長!張伍長!你帶人去弱水西岸的北方去將那個胡人帶回來……看看能不能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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