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啓航說，“一會兒老支書若不給我們一個交代，咱們就請假不去上工了，直接去縣裏，找知青辦！”
衆人，“好！就這麼辦！”
衆人結伴一起去老支書家。
他們去的時候，正好碰到扛着鋤頭出門，要去上工的老支書。
老支書見到他們一羣人，黝黑的臉上並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反而有種‘終於還是來了’的釋然感。
蘇啓航上前，苦笑着說，“老支書今天我們已經無米下鍋了，您看...我們的糧食...？”
老支書嘆口氣，“這個事情...其實,知青辦糧食已經發下來了。”
“啊？”
衆人喫驚！
老支書低下頭，似乎是覺得無臉面對知青們，嗓音低沉道，
“上個星期，糧食就下來了，我讓村裏的孫大路領着他兄弟孫小路去把糧食拉回來。”
“沒想到走到半道，軸承斷裂了，當時他們正在小道上，軸承斷裂，車輪下滑，他們爲了活命，只能鬆手...”
“那些糧食都掉到河裏去了。”
衆人傻眼！
蘇啓航艱難開口，“那您咋不早說啊？”
“我也想說啊，”老支書也是一臉爲難，“那兄弟兩個求我不要說，說會湊夠糧食賠給你們。”
“可半月過去了，他們勒緊褲腰帶也只湊了幾十斤高粱面。”
“這...”老支書愁的直嘆氣，“我實在沒臉跟你們說啊！”
衆人開始發愁起來。
陳敏帶着哭音問，“那...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知青點已經沒糧食了，我們以後喫啥？”
“難道讓我們餓死不成？”
距離知青辦下次發糧還有一個多星期呢，人，撐不到那個時候！
老支書看了眼陳敏，說，“其實咱們牛家灣家家戶戶糧食都快斷了，大傢伙已經商量好，過兩天就一起出去要飯！”
“要不，改爲明天去要飯？”
老支書見大家都不說話，只好又說，“離秋收還有近兩個月的時間，糧食還沒下來，出去要飯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老支書看了眼剛來的杜若等人，“你們一回生二回熟，熟悉了就好！”
杜若氣結，啥叫熟悉了就好？
出去要飯，還是啥光榮的事情不成？
“不行，”陳敏咬牙，“是孫大路兄弟兩個把我們的糧食給弄丟了，我們去找他們去！”
“對！”
“去找他們去！”
老支書無奈，“你們就算去了也白搭，他們家真沒糧食了。”
可憤怒的知青們，哪裏聽得進去，只以爲老支書在包庇同村的人。
在蘇啓航和陳敏的帶領下，衆人浩浩蕩蕩的去了孫大路家。
孫大路兄弟兩個都未婚。
孫大路今年二十五歲，孫小路今年二十歲，年紀早過了這個年代該結婚的年齡。
之所以不結婚，自然也是因爲窮！
孫家除了他們兄弟倆，還有兩個更小的弟弟，他們的父母已經去世。
到了孫家門口，杜若見孫家破破爛爛的，窯洞塌了一半，院子裏也髒兮兮的。
衆人正打算敲門，恰好一個約十三四歲的少年從屋子出來，正好被他們瞧見。
這少年行走的時候，彎腰駝背，腳步虛浮，一看就是因長期營養不良而導致的無力。
最關鍵的是這少年竟然沒穿衣服！
“啊！”
有幾個女知青驚叫一聲，趕忙捂住臉。
杜若倒是大大方方的看，反正這少年全身上下也沒哪可看的，她只當他是個孩子。
這少年聽到動靜，一擡頭，發現家門口站了這麼多人，嚇得臉色一白，雙手下意識的捂住襠部，驚叫一聲，如一隻受驚的兔子般，跑回了屋裏。
“哥，哥...有人來了！”
“好多人！”
緊接着，一個面色蠟黃，身形消瘦，面相老的像是四十多的男人從窯洞走了出來。
蘇啓航上前詢問，“老鄉，你就是孫大路吧？”
孫大路看着面前這羣知青，他知道這些知青爲啥來。
於是，孫大路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口道，“俺知道你們爲啥來，弄丟你們的糧食，是我們不對。”
接着，又有一個消瘦的男人從屋裏出來，應該是孫小路，他手裏拎着一個袋子，到了外面，他也不吭聲，依依不捨的把袋子給了孫大路。
“俺們家就剩這點糧食了，”孫大路紅了眼睛，“這些糧食都給你們，剩下的...俺們兄弟實在是湊不到更多的糧食。”
“今天，俺們兄弟就把這條命給你們，”孫大路說着，就拉着孫小路跪在了地上，“你們要殺要剮都行！”
“大哥、二哥，”之前那個沒穿衣服的少年，躲在布簾後面，捂着嘴哭；
接着，窗簾一晃，走出來一個男孩，這男孩看起來約十歲大，瘦瘦小小的，身上也沒穿衣服，見孫大路和孫小路跪在地上，他也忙跪了下來。
“你們...”他仰頭，一張黑瘦的小臉映入衆人眼中，他的眼神清澈乾淨，卻帶着幾分茫然和無措。
“我大哥、二哥把你們的糧食弄丟了，是我們的錯，但我大哥、二哥是家裏的頂樑柱，他們不能死！”
他指着自己，一臉真誠的說，“你們要我的命吧！”
“我願意帶我大哥、二哥去死！”
“狗蛋！”孫大路哭着推開男孩，“你一個小孩子在這添啥亂，滾回屋去！”
孫小路也跟着罵，“大哥、二哥惹出來的事情，沒有道理讓你頂罪，你給我回屋去！”
男孩一臉倔強，“我不！”
站在窗簾後的少年，終於沒忍住，忍着羞怯，捂着襠部跪在了狗蛋身邊，哭着說，“我也願意帶我大哥、二哥去死！”
“鐵蛋，不要胡鬧！”孫大路哭着訓斥，“快拉狗蛋進屋！”
“以後，大哥、二哥不在了，你們要...好好地！”
蘇啓航和陳敏對視一眼，心情格外沉重。
其餘知青，也不再叫囂找兄弟兩個的麻煩了。
一旁的老支書，緩緩開口道，“他們的爹是個抗日英雄，負傷退伍，八年前病重沒了！”
“他們娘，六年前餓死了！”
“他們家一共就兩身衣裳，那二十多斤高粱面是他們家的全部家產，你們拿走吧！”
“希望你們看在這兄弟的爹是個抗日英雄的份上，留他們一條命！”
“我代表牛家灣，記你們的恩情！”